秘藥 真情不過是謊言。(1 / 1)

“我家世代住在山外,曾經各宗還沒有設下禁製時常能進山采摘,山中情形代代相傳,到我這輩也算略知一二。”那散修說道。

藍沐楓一拍他的肩頭:“我師父隻說讓我從山中尋些兔尾毛回去給他做帽子,卻也不告訴我該去哪裡找兔窩。”

“沒有你,我當真是半根兔毛都摸不到!”

散修笑了,臉上帶著薄紅。

雲瑤對這句話深有共鳴。

齊鷲雖不是她師父,但也的確沒告知她奔流泉的具體方位,和藍沐楓的情形分外相似。

眼下,倒是有了轉機。

——這兩個獸修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如果能從他們身上探到些消息,倒也不枉剛才被“暗算”一番。

於是,雲瑤半真半假地開了口。

“我師父也說讓我來山中尋什麼泉水,可找了好久,卻是連條小溪都看不到。”

藍沐楓仿佛覓找到了知音,抓著雲瑤就開始大吐苦水。

“你說他們動輒幾千歲,這麼大個年紀也不知道關愛一下後輩,成天想著法子刁難我們。”

“尤其是我師父……今天要做帽子,明天要做外袍,我一天天的比之奴婢都沒幾分尊嚴,當真是受夠了!”

“我看啊,倒不如讓我當師父他當徒弟,我定然天天上等靈藥仙品靈茶供著,才不會像他般不通人情!”

哪怕那散修沒有宗門,也被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藍沐楓,見那女子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急忙轉移話題。

“可山外圍的水源兩千年前就全都枯了。我隻知道東南邊曾有一口叫‘奔流’的泉眼,不知這位道友尋的可是這‘奔流泉’?”

藍沐楓抱著胳膊,嘟嘟囔囔:“這倒是真的,我從東北邊進的山,一路走來連半條小溪都沒碰到。”

雲瑤心涼了半截。

泉水溪流既然全都枯了,那還能長出“生木”嗎?

她甚至連生木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雖然得到的消息並不算好,但好歹也算有了眉目。

雲瑤隻能點頭說:“是叫‘奔流泉’……我從東方進山,也的確沒看到水源。”

聽了這話,散修歎了口氣:“那泉眼所在的東南方木瘴極濃,稍有不慎就會迷失心智。既然泉水乾涸,道友還是莫要去尋了,回去和師父告個歉便是。”

雲瑤未置可否。

雖說他是好心,但這趟到底不能不去——畢竟隻要有一分尋到生木的可能,她都要去試試。

而藍沐楓一聽“師父”二字,整個人好像再次被點著了火。

她“哼”了一聲,緊接著就又把手伸進了兔子洞,一左一右地抓出了兩隻小兔。細細的安撫過後,那兩隻小兔也沒再掙紮,十分順利地由她取了毛。

“喏,給你們。”藍沐楓不由分說就把兔毛塞進了雲瑤和那散修手中,“我這次騙我師父隻找到一隻絨兔,以後定然不會再讓我跑前跑後了!”

雲瑤心中好笑,捏著手中的兔毛仔細查看。

白色絨毛極輕極軟,帶著些許暖意,透著強烈的靈力波動。

——這些絨兔隻是開了靈智,身上的皮毛都有如此靈力,那真正妖修身上,又會有什麼令世人趨之若鶩的珍寶呢?

此行有驚無險,不僅得到了奔流泉的消息,還獲得了兔毛一撮。

作為回報,雲瑤從乾坤戒中取出了青珩宗繪製的符籙,給兩人一人遞去了一張。

藍沐楓神色欣喜,把那張符舉在眼前,不住稱奇。

散修則是一臉受寵若驚,急忙謝道:“在下秦風,若道友以後遊曆到黎山附近,定會儘地主之誼。”

雲瑤向著兩人揮手離開。

“若有緣,我倒希望在禦獸門與諸位相見!”

身後的人聲越來越遠,腳下枯葉拌新葉,厚重地鋪了滿路,如同一張巨大的柔軟布席。

雲瑤朝著東南方緩緩行進,隨著樹木愈發茂盛,連偶爾透出的光亮都蕩然無存。

山中情形著實令人不安,自打進山後,她的神識一直保持著對周身十丈的探查。這個距離十分巧妙,既不會累及元神,也能保證危險出現時她有足夠的時間應對。

通過識海的辨彆,雲瑤能肯定附近十分安全,但景色晦暗,又著實令人喘不過氣。

為了緩解這種不安,她取出了一塊螢石作為照明。

借著光亮,她看到了不遠處出現了一條乾涸的溪流——那裡交疊著不少大小石塊,雜草高長,淩亂地交錯糾纏著,不住向更深處的黑暗蜿蜒而去。

正當雲瑤準備繼續行進時,左手手腕上突然傳來了細微熱度。

她步伐不停,輕均的熱度由淺及深,泛著淡淡金光。

周遭樹影密不透風,木靈氣也濃鬱到了厚重的地步。

這種種跡象也證明著,她已經步入木瘴,且木瘴越來越濃。

這種瘴氣往往讓人防不勝防。開始時不易察覺,若沒能及時抵禦,便會逐漸迷失,再無掙紮的餘地。

而前邊不遠處,就正好碰到了一個“落難之人”。

借助識海,雲瑤能清晰地看清那人影。

身量不高、容貌甜美,正是她竹園中的外門弟子——林音音。

此時她正暈倒在地,手旁還有個掉落的小瓶。

雲瑤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小瓶竟分外眼熟——正是在飛舟上,容遊試圖贈藥的那個瓶子。隻是眼下瓶中空空如也,顯然是林音音為了抵禦瘴氣,早已把丹藥耗儘。

此時的她,身量單薄、柔若無骨,蜷在地上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

雲瑤的神識掃過了乾坤戒中的煩仙草——那枝芽纖細修長,小葉點綴之下分外可愛。

有了這來自琢風州的仙草,她大可以仔細看看,林音音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於是,雲瑤閉上了雙眼,任由識海中的白晶飛快旋轉。

隨著雙眼再次睜開,白光在她眉心一閃,眨眼間,她已順利來到了林音音的識海之中。

紛雜的畫麵紛至遝來。

林音音的記憶並不雜亂,甚至可以算得上簡單——她一心在長生路上多走幾步,隻是苦於資質平庸家境清寒,所以隻能憑借麵容和性子,從各種人身上汲取養分。

但從那日在竹園中的一番衝突之後,事情卻是天翻地覆。醜事敗露,雲瑤也下了“命令”,幾乎整個淨幻峰的弟子們都對她避之不及。

當然,除了容遊。

容遊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林音音的記憶之中,雲瑤能清晰地感受到,當容遊站在林音音麵前後,她心中強烈的嫌惡與憤懣——畢竟,那日在竹園中,容遊也“告了狀”。

可接下來的畫麵,卻直接讓雲瑤傻了眼。

黎山外的廣場上,容遊拿著那瓶桑無塵煉製的丹藥遞給了林音音,利益當前,哪怕心中有多麼不願,她隻能收下這份莫名的“好意”。

再然後就是在黎山之中,她不慎步入木瘴,等到覺察出異常時已然神誌不清,情急之下,不得不服下那丹藥。誰料在服下丹藥後,她心中竟突然生出了一股對容遊的喜愛之情,可惜藥效強烈粗陋,所以她甚至還沒弄清這種奇怪的喜愛究竟從何而起,就雙眼一黑,直接暈倒在地。

雲瑤收回了神識,心中震驚不已。

在她搜魂時,能感受到被搜魂之人的情感實屬正常,但林音音服下丹藥後,為什麼心中會沒來由地生出對容遊的喜愛?

雲瑤越發覺得詭異。

如果當時她接受了那瓶丹藥並服下,那莫名“喜愛”上容遊的,會不會變成自己?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丹藥瓶。

如果說容遊身上的那種“力量”,不僅能給他快速鍛體的“靈液”,還能給他令女子心生愛慕的“秘藥”,那這種“力量”擁有的能力,已並非傳承所能解釋的了。

雲瑤指尖發涼,遍體生寒。

她的手越攥越緊,將那原本裝著丹藥的小瓶徹底捏碎。瓷片掉落在地,將層層疊疊的枯朽樹葉砸出簌簌響聲。

訝異過後,搜魂帶來的倦怠也層層襲來。

雲瑤立即從乾坤戒中取出了煩仙草——細幼的枝葉綠意茵茵,在陰沉的密林中分外顯眼。

隨著草葉靠近鼻尖,沁爽的清香撲麵而來。

如她所想,當初那靈酒隻是多了這草植就能溫養元神,此番雖沒有經過炮製,但也能消解她大片疲乏。

除此之外,煩仙草在這片木瘴中竟也發生了意外的變化。

——它居然長出了一片新葉。

但此時,雲瑤心中的情緒太過紛雜,她根本無暇關心這株小草。

如果林音音當真是因為服下那瓶丹藥才生出了“愛慕”,那自己前世,很有可能也是服下過摻有“秘藥”的丹藥或靈茶,才愈發深陷於“情”——畢竟一開始,她隻不過是對出身鄉野的容遊心懷惻隱罷了。

此時,她隻覺得荒謬可笑。

原來,曾經那些自以為的“真情”,不過是經年累月鑄就的謊言罷了。

手中的煩仙草在密林濃重的木瘴下瘋長,不多時,竟已長出許多茂盛枝葉。

清香隨著草葉瞬間撲滿了雲瑤的周身,她元神上的疲乏竟隨著煩仙草蓬勃的香氣儘數消失。

當然,受益的不僅是她。

“大師姐?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