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餡 鄉野凡人身上能有什麼秘密?(1 / 1)

不多時,三人就到了那修煉室外。

此時,房門洞開,一眼便能望到底。

裡麵的容遊正暈倒在地——他眉頭緊鎖,臉色忽明忽暗,渾身大汗把外袍都洇出了大片痕跡,頗為狼狽。

“方才他似乎服下了什麼藥,隨後便暈倒了。”

桑無塵語氣焦急,目光在言自清和雲瑤間來回流轉。

聞言,言自清嚴肅了起來,問:“什麼藥?”

桑無塵掰開了容遊的手指,露出了他掌中的小瓶。

——那是一個透明的瓶子,材質特殊,雲瑤從未見過。

桑無塵舉起小瓶,左右看了看,說:“雖說像藥,但卻不是丹藥,我也辨不出它用了哪些靈材。”

說完,他把那小瓶遞了過來。

言自清接過,發現這小瓶的瓶身極薄,一按下去還有些脆軟。

她嗅了嗅,又蘊了靈力探查,同樣毫無頭緒,於是搖了搖頭。

雲瑤見狀,心中非常驚訝。

畢竟,棲影峰素來修習木係的助佑功法,他們和丹修一樣都熟識草木之道,連身為長老的言自清都辨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容遊暈厥的緣由,又有誰能知曉呢?

那男人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太多——前世在寧如月交予巍明鏡後,雲瑤曾想轉贈送給容遊,但卻被他直接拒絕。現在想想,他這樣做的原因必然是因為怕自己的秘密被旁人知曉,所以儘管巍明鏡隻能記錄受難瀕死時的畫麵,他也不願“冒險”。

不過雖說眼前陷入僵局,雲瑤卻是還有件能做的事。

於是,她閉目屏息。

隨著雙眼再次睜開,白光在她眉間一閃而過。

周遭環境再次變慢,她能感到自己的神識在白晶的幫助下,又一次成功地進入了他人識海——不同的是,這次她搜索的是容遊的記憶。

強烈的好奇與前世的仇恨讓她深深吐息一口,提起了全部精力凝神細看。

瞬間,大量畫麵如潮水般湧而來。

因為孤兒的身世被村民打罵淩辱、在街頭巷尾偷搶祈食、與桑無塵一同去凶險高山采藥、貨品儘數被搶導致血本無歸……隨後,她看到了容遊奔逃的畫麵,那追凶來勢洶洶,與元銘洲山穀中的那些魔修衣著相同,男人渾身是傷、苟延殘喘,她幾乎能聽見他撕裂般的喘息。

最後,他受到了一種劇烈的衝擊,整個人墮入混沌。

再然後,畫麵一黑,雲瑤的神識受阻,她竟直接被彈出了容遊的識海。

發生了什麼?

——容遊在被魔修追殺之後,到底經曆了什麼?

那種力量,居然能阻止自己搜魂。

雲瑤如臨大敵。

她心中清楚,自己識海中的白晶與前世那朵石蓮幾乎“同根同源”,又與天道存在難以言明的關係。

那麼,容遊身上幾乎能和白晶對抗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是這種“力量”,給予容遊那瓶中“秘藥”的嗎?

一切不得而知,元神的倦怠卻層層襲來。

外界事物恢複如常,可還沒等雲瑤繼續細想,就突然見到言自清向她投來了探尋的目光——那位高階修士的視線中帶著狐疑,眉頭微皺,不像她慣有的神情。

雲瑤心中惴惴。

看言自清的模樣,顯然是對自己剛才搜魂的舉動有所感應。

——畢竟,在她呼喚白晶後,外界事物的速度全然變慢,在場如果有高階修士,的確有可能覺察。

誰知,正當她思索如何應對時,地上的容遊也發生了變化。

隻見汗水混淆著雜質,從他周身的各個角落不斷滲出,一時間,他整個人仿佛被從臟水中撈出一般,連外袍都滿是汙漬。

但在場三人並沒有感到嫌惡,反而都極為震驚——畢竟眼前的畫麵他們都經曆過,可發生在容遊身上,卻是比他們任何人都特殊。

隨著容遊丹田處光芒一閃,他的表情不再痛苦,不久後,便恢複了平順的呼吸。

“這……這是鍛體圓滿、煉氣成功的跡象。”桑無塵欣喜道,“短短兩個月,阿遊竟進步如此神速,現在已步入仙門了!”

見容遊好轉,他才想起自己剛才深夜闖門的行為有多麼衝動,於是連忙起身,朝著言自清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弟子魯莽,見容遊一時昏迷著實慌了神,這才夜半打擾,弟子當罰。”

言自清似笑非笑地說:“我見他年齡不小,如今‘機緣巧合’下入了仙門,倒是幸運。”

她看了看容遊,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追究他尚在鍛體期便上了飛舟的事了。”

“我、我當他既然能成功上來,長老便是知曉的……”桑無塵愣聲說道,顯然是對言自清的話頗感意外。

但言自清沒再言語。

她捏了捏手中小瓶,隨意交代了幾句,便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瑤兒,你隨我來。”

夜已深,飛舟穿梭於層層雲海,一時涼風襲襲。

雲瑤跟在言自清身後,不久便到了長老專用的修煉室外。

一進門,言自清立即給整個房間下了重重禁製,任何人都無法闖入。

雲瑤深吸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

所幸,與齊鷲或哥哥相比,言自清一直更好說話,因此她倒沒有意料之中的忐忑。

“自你從元銘洲回宗後就十分反常,我本來隻當你是突然開竅,對修煉起了興,但如今我卻不敢繼續斷言。”

言自清端坐於桌旁,麵色凝重。

雲瑤挺直了脊背,極力想讓自己顯得“乖巧順從”一些——畢竟,再如何平易近人,言自清到底是她的長輩。

那少女將小瓶放在了桌上,抬手一指。

“方才在我探查那藥瓶之後,你做了些什麼?”

雲瑤一時沉默。

——她自然不能把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但在一個高階修士麵前,再如何巧言令色,都不如實話實說來得巧妙。

思索片刻,雲瑤隻能半真半假地開了口。

“我在元銘洲無意間得到了傳承,能用特殊方法搜人魂魄,當對方修為低於我時,不會知曉這一切。”她娓娓道來,“但是從哪裡得到的這種傳承,是前輩與雲瑤約定的秘密,暫時不能坦言。”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與魔修絕無關係。”

房中安靜至極。

言自清看向雲瑤,半晌,肩膀終是鬆弛了下來。

“若和前輩有約定,我自然不會逼你再說些什麼,因為能得到這種傳承也是來之不易。”言自清說道,“但這搜魂之術,畢竟算不得完全的正道法門。”

“按你所說,對‘修為不及你’的人用這種搜魂術法不會被發現。”

“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若那人的真實修為被特殊的法寶隱藏了起來,‘低於你’不過隻是假象,那失手之後,豈不是大禍臨頭?”

雲瑤心中一驚。

言自清說的極有道理——畢竟,誰都不願自己的記憶一覽無餘。

若那被搜之人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被她知曉,搜魂一事又被動暴露,那難保不會將她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想到這,雲瑤才深絕自己的魯莽。

於是,她行個禮,說道:“瑤兒知錯了,以後定然少用這種方法。”

而此時的言自清,卻是搖了搖頭。

她說:“不,你沒有錯。”

“或者說,這種搜魂之法本身也沒什麼錯處,隻是曾經被彆有用心之人利用,這才引來禍患。”

“方法是為人所用的,一種方法哪怕立場不明,你若用得‘恰當’,誰又能追究你呢?”

言自清眨了眨眼,手指在唇上一比,作了個“噓”聲的動作。

她說:“心中有度、行事謹慎,便好。”

雲瑤愣了一下,隨即會心一笑。

一事落地,兩人心中都輕鬆了許多。

此時,言自清又想起了手中的小瓶。

她思索片刻後,便把小瓶拋向了雲瑤。

“這小瓶的內容我看不出個所以然。”言自清問道,“你呢?用那‘法子’,剛才發現了什麼?”

雲瑤握住那小瓶,感受瓶身微涼的觸感。

她搖了搖頭:“毫無所獲,那個弟子身上有一種力量在阻止我探查。”

“哦?”言自清略有疑惑,“我聽聞這兩個小子原本都是元銘洲的凡人……鄉野凡人身上還能有什麼隱秘的力量?”

雲瑤搖頭,不得而知。

“他在被我們救下時還未曾鍛體也毫無修為,如今短短兩月就邁入了煉氣境,也許都要得益於他服下的這種‘藥’。”雲瑤抬起手,掂了掂手中的小瓶,“或許也正是那種力量,給了他‘藥’、讓他混入飛舟,同時還阻止了我搜魂。”

言自清的神情冷了下來。

“瑤兒還要多多留意。”她說道,“雖說我剛才並未在他身上找到魔念或妖氣,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她沒再說下去,雲瑤心中了然。

畢竟,一時無害並不代表永遠無害。經曆過前世種種,雲瑤麵對容遊,心中的警醒從未退卻。

搜魂之法不奏效,那她必須再尋找恰當的方式和時機,弄清容遊身上的“力量”,到底是從何而來。

幸運的是,此時的容遊還僅在煉氣境,仍住在她的竹園中做普通的外門弟子,這倒讓她“近水樓台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