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若垂死的獵物似乎說了什麼,昌庭霜挑眉,好奇的彎下腰,問道:“你說了什麼?”
他對這個獵物真是偏愛,往常,他可不會去傾聽臨死的哀求。
草地裡,女孩張開了嘴。
噗通——
一顆銀色的流星意外落入山頂的小池塘,濺起的水花淋濕了岸邊的幾人。
所有人詫異的看向池塘。
無人在意之處,韋凝雨猛地用儘全身力氣踹向昌庭霜的小腿。
昌庭霜受力摔倒,向前撲去,脫手的鐵鍬被另一隻更瘦小些的手牢牢抓住。
斑斕夜色下,韋凝雨舉起鐵鍬,插向跪倒在地的昌庭霜的後脖子。
“我說,我想殺了你,我要鏟下你的腦袋!”
突然,餘光中,有什麼東西從水中射出,如一道黑色的箭矢刺向她的腦袋。
韋凝雨隻來得及抬起手臂擋住。
噗嗤——
尖銳的疼痛順著手臂神經傳入大腦。
其他三人也終於從這驚變的事故中回過神來,慌忙上前。
其中一人趕緊去扶昌庭霜,另外兩人慌忙擋在韋凝雨身前。
韋凝雨拎著鐵鍬警惕的後退,順手將努力往她手臂裡鑽的不知名生物揪出。
有點像蛇,但隻有蚯蚓大,黑色長條形的軀體上還遍布著一些小小的銀色鱗片,詭譎,奇異。
將怪蛇丟到地上,韋凝雨沒有任何猶豫的順手將它一鏟兩斷。
黑暗的天色下,韋凝雨沒有看見,被她鏟斷的不明生物身上竟然靈性的表現出震驚和茫然,兩條黑色的斷軀默契的抬起同一邊定定的朝著她的方向。
韋凝雨沒有空去注意,因為怪蛇的出現,她的襲擊失敗了,現在,她得麵臨三個怒火朝天的擁簇者和一個被從地上扶起來看起來要發瘋的殺人狂。
昌庭霜站起身,摸著後脖頸看著韋凝雨,幾乎是怒極反笑。
“很好,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不會掙紮的獵物,就連殺起來都覺得無聊。”
昌庭霜抬手指揮其他三人走向其他方向,防止韋凝雨逃跑。
而他自己——
高大的男人一步步逼近韋凝雨。
韋凝雨握緊手中的鐵鍬,她的機會不多,昌庭霜從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其中就包括體術的鍛煉。
而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城中村女生,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體力活就是搬家具。
突然,昌庭霜抽痛般的嘶了一聲,他皺起眉頭,動了動仿佛被咬到的腳踝,隨後,不在意的繼續走向韋凝雨。
一步、兩步,昌庭霜的身軀搖晃了一下。
三步、四步,昌庭霜抬頭,棕色的眼瞳好似被不知哪來的光照成了銀色,如蛇類的獸瞳,直直的看著韋凝雨。
五步,昌庭霜向韋凝雨伸出手。
就是這個瞬間。
韋凝雨抓住了這個空隙,鐵鍬裹挾著破風聲砍向昌庭霜的脖頸。
像切斷一道中空枯樹的觸感。
那顆金色的頭顱遠遠的飛起,落在草地裡。
萬籟俱靜——
三人愣了一會,隨後才一個女生不可置信的跑到昌庭霜斷頭的屍體旁。
她跪在地上,衝著韋凝雨咆哮道:“你乾了什麼!你乾了什麼!昌家不會放過你的!”
說著,女人似乎意識到什麼,絕望的抱住頭,昌家也不會放過她們。
一個韋凝雨可不夠昌家發泄怒火。
站在樹林那邊的男人捂住腦袋,好像完全理解不了發生了什麼,另一個女生看著離她不遠處的腦袋,想要尖叫,卻驚恐到甚至發不出聲音。
而此刻才有實感的韋凝雨也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手,她殺人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被她殺掉了?
一個剛剛還不可一世,懶散的玩著可怕遊戲的人就那麼突兀的被斷首,呈屍草地。
可是,那個觸感太奇怪了,是因為腎上腺素模糊了她的感官嗎。
“啊!”尖銳的慘叫聲從男人的嘴裡發出。
韋凝雨不解的抬起頭,又發生了什麼。
然而看清眼前發生什麼,韋凝雨瞬間瞳孔放大。
一條深黑的,手臂粗、如蛇類身軀的觸手正深深紮入女人的頭顱。
女人的五官、身體像一個正在被吮吸的凍梨,快速的乾癟、凹陷下去,直到變成一張薄薄的人皮。
絕望和驚恐的麵容還深深烙印在那張人皮上。
而那條觸手正來自昌庭霜無頭的屍體,觸手從斷開的脖頸處伸出,捕食了跪在它身邊的女人。
似被叫聲驚擾,剛捕食完的觸手抬起“頭”看向慘叫出聲的男人。
一道黑色的虛影,男人甚至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那根觸手已經刺入他的頭顱。
連著吸乾兩個人類,觸手慢悠悠的回到無頭屍體裡。
寂靜中,無頭屍體顫動幾下,突然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它走的東倒西歪,卻還是路線清晰的找到飛遠的頭顱,摸索著安在脖頸上。
很快,祂發現自己安反了,轉動頭顱,這次對了。
如雕塑般的五官位於身體正麵。
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那是一雙銀光色彩緩緩流轉的眼睛。
像剛才墜落水塘的那顆流星的顏色。
不知名的怪物用著昌庭霜的皮囊,似乎還不太適應用人類眼睛看東西,祂遲緩的轉身、轉頭。
那雙如水銀流動的眼睛定定的看著韋凝雨。
恍若被頂級獵食者盯上的窒息感壓迫著韋凝雨。
突然,一條深黑的觸手從祂背後探出,刺向韋凝雨的右邊。
韋凝雨緩緩轉過頭,最後一個霸淩者也在她麵前被吸成人皮。
那條觸手沒有像之前一樣,吃完就走,而是卷起三人的皮塞進了那個小池塘,像是打掃衛生一樣。
怪物收回觸手,走向韋凝雨。
韋凝雨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僵直,那是身體麵對無法抵抗的威脅時的本能。
怪物停在她身前,用昌庭霜的聲音發出斷斷續續,牙牙學語般的話語。
“……韋凝雨……女……朋友……”
韋凝雨微愣。
祂俯下身,捧起韋凝雨的臉,用舌頭細細舔過韋凝雨臉頰,然後是脖頸……
濡濕的觸感在皮膚上滑動,韋凝雨眼睫顫動。
手上也傳來舔抵的觸感,韋凝雨垂下眼眸,看見一根黑色的觸手,前段裂開一個小口子,正舔著她的手指。
一寸一寸,舔過她的指尖,指節、指間,然後是指縫。
是要吃她嗎?
可是,為什麼和那些人不一樣。
韋凝雨猛地一個激靈,一條觸手正在往她的衣服裡鑽。
蛇類鱗片般的觸感摩挲著她腰間的皮膚。
韋凝雨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被顫抖的牙齒磕破舌尖。
怪物的動作停住,祂人類的麵容上似乎出現疑惑,很快,祂冰冷的手指抵開韋凝雨的唇。
濡濕的舌頭舔過韋凝雨受傷的舌尖。
韋凝雨瞳孔震動,下意識想動,卻險些被自己癱軟的雙腿絆倒。
腰間的觸手及時扶住了韋凝雨。
怪物親昵的用臉頰蹭著韋凝雨的臉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韋凝雨的耳畔呢喃著。
“凝雨,我的彩色。”
“我的,女朋友。”
韋凝雨停滯的大腦緩緩轉動,怪物的行為很顯然不是在進食。
以及祂的話語,正在逐漸符合人類的語言邏輯,祂在模仿?還是學習?
但這一切勉強算個好消息,畢竟總比被怪物當成食物,團成廚餘垃圾塞在池底的三人要強。
韋凝雨至少還活著。
而且……韋凝雨動了動舌頭,先前被自己咬破的傷口,在被怪物舔抵後似乎愈合了。
韋凝雨突然意識到什麼,後知後覺的感受被怪物舔過的地方都不疼了。
她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怪物出於某些未知的原因,把她當成了同類,之前的行為也並不是準備細嚼慢咽的品嘗她,而是在給她療傷。
像自然界的動物一樣,用舔抵撫慰傷口,不同的是,怪物的舔抵真的有治療的效果。
怪物蹭了一會,又繼續起之前的動作,祂的舔抵逐漸向上衣領口探去,纏在她腰間的觸手也在向上盤繞。
韋凝雨一手按住怪物的肩膀,一手抓住蠕動的觸手。
怪物停下動作,定定的看著韋凝雨,那雙不似人的瞳孔看多了讓人有種心驚。
韋凝雨試探的出聲道:“你能放開我嗎。”
怪物似乎不解,但還是放開了韋凝雨,看起來竟有些乖巧。
韋凝雨後退兩步,與怪物拉開距離。
她從始至終都隻是想要簡單的生活,沒有任何人惡意打擾的平靜生活,她不可能和一個怪物糾纏。
尤其是這隻怪物如此危險,有如此未知,她不知道怪物為什麼對她有善意,未來,她也不會知道怪物為什麼對她有惡意。
她要想辦法離開,讓今晚的一切遠離她,殺人也好,怪物也好,都隻是一場意外。
她讓昌庭霜毀了她的大學生活,決不能讓死去的昌庭霜再毀了她未來的生活。
就在兩步外,躺著她脫手的鐵鍬,物理攻擊能殺死這隻怪物嗎,還是想辦法報警?
上來的山路處突然傳來人聲。
三三兩兩的人影即將從樹林裡走出,人未到聲音先出,似乎怕池塘邊站著的人怪罪。
“大少爺,我們不是故意打擾您的,隻是您的芯片似乎出了故障,我們來確認一下您的情況,不會打擾太久的。”
“您知道的,博士特彆看重您的安全。”
是昌家的人,是昌庭霜的保鏢。
也是絕對不可能允許昌庭霜出事的人。
第九區有一個絕對隻手遮天的存在,那就是昌家,昌庭霜是昌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們會接受昌庭霜已經死了,被怪物寄生了嗎。
死去的霸淩者絕望的咆哮在韋凝雨腦中回蕩。
“昌家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保鏢似乎已經起疑,他們越走越近。
韋凝雨看到昌庭霜的肩膀裂開了一條口子,第二條觸手從裡麵探出,帶著危險的氣息看向過來的昌家人。
“大少爺?”
這一刻,韋凝雨的思緒還在轉動,她的身體已經先做出反應。
她扯過昌庭霜的衣領,吻在祂的唇上。
往這邊走的人停下了腳步,尷尬的聲音傳來:“大少爺,您沒事吧。”
韋凝雨借著夜色,緊張的喘息抵在昌庭霜的唇邊:“跟我讀,滾下去等著!”
昌庭霜眨動眼睛,祂的雌性主動靠近祂了,好開心。
“滾下去等著!”
昌庭霜的嘴並沒有動,它正忙著蹭韋凝雨,聲音是從祂的背後發出來的。
好在夜色迷蒙,保鏢並沒有發現,而是誠惶誠恐的應聲:“那少爺,我們在山下等你。”
韋凝雨絕望的發現,她不僅不能離開怪物,還要和“昌庭霜”共敘前緣。
直到她想到其他辦法躲避來自昌家的追殺,或者寄希望於怪物突然就對扮演人類感興趣,扮演一輩子的昌庭霜。
怎麼想都不可能!
於是,韋凝雨退後一步,看著眼前的怪物。
除了銀色的眼睛,除了身體各處探出來的觸手,其實和昌庭霜也沒有那麼大的差彆吧……才怪!
有了其他更現實的威脅,韋凝雨甚至都沒空擔心自己麵前的怪物了。
她焦慮著,就算怪物能改變眼睛顏色,又或者不探出觸手,可怪物不會扮演昌庭霜。
要不是天暗,剛才那些保鏢都能看出昌庭霜的不對勁。
“凝雨,你似乎很焦躁,是希望我變成這個樣子嗎?”
韋凝雨猛地抬頭。
男人淺笑著,棕色的眼眸盛滿星輝,一如初見耀眼。
雖然祂不太喜歡這個雄性皮囊,但模擬成雌性需要的樣子是祂族的本能,解決雌性的困擾比祂的喜好更重要。
祂的雌性是人類種族,嬌弱,驚恐,祂要解決一切讓她不安的因素。
深黑的軀體在人類皮囊之下纏繞盤踞,無數隻銀色的眼睛緩緩睜開,隔著一層皮膚組織,貪婪渴求的凝視著祂的雌性。
祂的靈魂、祂的色彩。
尋覓糾纏雌性氣息的本能與為雌性服務的本能在身軀深處碰撞。
而外在,完美模擬出的昌庭霜在韋凝雨額頭印下一吻。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