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金樓是舊秩序時期一個組織的名字，這個神秘的商業組織布線極深規模極廣，幾乎在神界的每一處地方都設置了產業，而且由於所用名目不同這些產業明麵上互不關聯，比如誰也想不到明地裡勢同水火的兩家酒坊【鶴品翠】和【望嶽萬裡】便都隸屬於墮金樓。

所以，當譚羽以墮金樓背後當家的身份首次亮相，向神界宣布光明神的意誌時，才會造成那麼大的轟動。

而在新秩序構建後的現今，墮金樓已經合並入神道司主管財務的司金部，雖然不再由譚羽但依然是由光明之神的親信管理。而兩家酒坊也與時俱進的成為了雲都目前最大的兩家酒吧。

“為這次談判的成功，乾杯！”

餘洛白抿了一口杯中啫黃色的酒，辛衝混著一點辣喉的涼意，像一枚梭子貫通他的咽喉和大腦。

“咳咳！”

“才一杯臉就紅透了呢小新人。”鹿荀風饒有興致地看著被嗆到的餘洛白，“自己選的酒，可不允許用神力化解哦。”

“我，我哪知道…”餘洛白摸了下鼻尖。這款酒從色澤和名字都是溫和綿軟人畜無害的「蜂蜜麵包」，誰曾想會是這種難捱的味道？不過還好，即便不使用神力化解酒精對於神明的影響也十分有限。

“要不要試試我這杯，大人的酒？”鹿荀風笑眯眯地點了點自己手旁的酒杯，切成棱晶狀橄欖石酒杯裡是如寶石般瑰麗深紅的酒液。他刻意在「大人的酒」這句話上加了重音，聽著像極了蠱人犯罪的魔鬼。

“才不要！”餘洛白果斷拒絕。所謂大人的酒就是在普通的酒裡加入各種各樣的神界藥劑，例如九足蛇的血液或是死靈花的莖汁。這種酒對於凡人而言是燒胃的劇毒，而對於神明來說則能帶來真正意義上的醉意。

“試試嘛。”鹿荀風一把攬過餘洛白的肩膀，酒氣哈在他的耳根，“難得大家今天能齊聚，你還在那苦巴巴地喝些軟綿綿的小甜水，這樣可沒辦法應付日後危險的同事關係哦。”

“這裡最危險的隻有你蠢麅子。”竹葉青放下酒杯，冰玉杯底和同樣玉製的深紅桌麵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她冷冰冰地說，“彆把你副本那惡心人的一套帶這裡來，要是讓我知道新人第二天出現在你的床上，我就把你那玩意切下來喂狗。”

“？”餘洛白扭頭滿臉震驚地看向笑臉一僵的鹿荀風。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位前輩的副本少兒不宜了。

“哈哈，開玩笑的。”鹿荀風高抬雙手，知趣地從餘洛白身上起來。

“所以最新的調查結果是什麼？真的確定是陰蝕而不是普通的狂熱者嗎？”酉歌雙手交疊做出成功人士深思狀，即便在休閒的酒吧裡他依然西裝革履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如果確定是前者的話，恐怕這神界也要隨之變天了，畢竟在此之前我們所有人都以為陰蝕已經徹底消失。”

“誰說不是呢，所以為了避免造成恐慌目前這個消息隻針對性通知了我們幾個需要去下界出外差的部門和部長級以上的管理層。”竹葉青搖晃著酒杯，歎了口氣道，“具體的情報內容部長沒有跟我透露，但據說已經有鎮凡部的獵手與對方交手過，雖然被對方逃掉但傷口處檢測出了陰蝕的魂力。”

“可是陰蝕不都是一些神誌不清無法自控，一旦對上目標就會不死不休的怪物嗎？”餘洛白問道。

“如果陰蝕都隻是一些沒有腦子純靠本能驅動的家夥就不會那麼難處理了。確實，大部分的陰蝕都渾噩不清意識淺弱，但隨著陰蝕殺的人越多，凝練的魂力越強，它們便會逐步進化並產生智慧。”竹葉青壓低了聲音說，“我們一般把他們按進化等級分為卒將領君四個級彆。這才是真正難纏的對手，幾乎每一個「蝕將」都有著媲美神明的實力。”

“但不用「蝕將」，單就「蝕卒」的水平就不是鎮凡部那些肉體凡胎的獵手可以對付的。”酉歌沉聲說。

“這也是上頭主要質疑的點，如果隻是因為不想留下痕跡，把獵手殺了遠比逃掉效率更高。”竹葉青讚同道，“而據我所知，目前有一種說法是…陰蝕們在無濁被封印後失去了能量的來源，實力下降隻得養精蓄銳，而它們的目標……”

“北荒。”酉歌替她把話說完。

竹葉青點點頭：“畢竟那位隻是被封印了，而不是死了。”

“哎呀，彆聊這種話題了，怪滲人的。”鹿荀風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抱住雙臂誇張地做了個不寒而栗的姿勢，“而且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派對時間！聊什麼工作？！”

“笨，蛋。”一直縮在角落，盯著酒杯似乎就要睡過去的少女忽然道。她叫司蝶，本體是有著入夢靈術的「滄瀾蝶」，也不知是性格原因還是所有的滄瀾蝶都是如此，從餘洛白見到這位同事起，她就一直是這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餘洛白默默看了她司蝶一眼，在接觸上她繁麗而空洞的眼睛時迅速彆開視線。在座的所有神明他都能感覺到屬於神的氣場，比如鹿荀風像狂風裡肆意的烈火，而白相澤則是化不開的寒霜。但餘洛白從未在這位司蝶前輩的身上感受到任何類似的東西，她就像是一頁單薄的紙殼，無聲無息仿佛能與空氣融為一體。

“你在想，失禮的事。”可莫名的，這位前輩的感知力高的嚇人。

餘洛白連忙低下頭，假裝在啜飲自己的「蜂蜜麵包」，好在沒有人注意過來。

“洛白，這是給你的，打開吧。”酒過三巡，竹葉青摸出了張燙金的信箋。

“這是……”餘洛白也喝得有些腦脹眼花，雖然一直被鹿荀風嘲笑喝的全是「小孩子家家酒」，但畢竟沒用神力去調理控製，所以他還是蒙上了點醉意。

“這是給你的考察函，我與袁部長共同判定的。”竹葉青似乎也有些醉了，笑眯眯地用信子舔了下嘴唇。

“誒？不是還沒到試用期結束的時間嗎？這次的考察也沒有結果……”餘洛白眨巴著眼睛。

“因為最近情況不是比較特殊嘛，所以我們想著加快選拔進度……但小白這次的副本出了問題，所以啊……”竹葉青眸光深邃，聲音也涼了下來，“所以我們決定，把你第一個副本的錄像導出來，再給你額外賦分。”

餘洛白一下子醒了。

同樣清醒的還有白相澤，或者說他一直沒有醉過。但他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情緒，隻是默默將身體坐直，然後對著餘洛白輕輕搖了搖頭。

白前輩不知道……餘洛白雙手在酒桌下握緊，防止因為恐懼而發抖。由於導出副本影像無異於讓裡世界將故事重演，對穿梭機是一種損耗。所以大部分的副本隻會確定穿梭機內的數據記錄，再結合設計方案、落地效果和玩家收割情況來為副本評級。餘洛白的新人考核副本「死亡遊輪」原本也是如此。

但現在看來由於接踵而至的意外，竹葉青他們特地申請導出「死亡遊輪」的錄像，依據餘洛白在副本裡的具體表現再打附加分。

對於正處於試用期的餘洛白來說這本來是件好事，因為既然是附加分那麼無論怎樣新出來的評級都不會比原評級更低……除非原來的結果其實是假的。

要完了……餘洛白看著竹葉青的眼睛，總覺得這雙有些迷蒙的黃金瞳裡帶著令人膽顫的深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頭剛底下一半：“對不——”

“太棒了！”餘洛白起字還沒說出口，竹葉青就飽含笑意地一拍掌，“你的優秀出乎了我的預料。”

“誒？”餘洛白的道歉斷在了半截，他打開那封信箋，手有些顫抖。

信函裡是他考察期的打分情況，由兩部分也就是兩個副本組成，其中「金色獅子的寶藏」占分比40%。裡麵白相澤給出了逼近滿分的高分，竹葉青則根據他的策劃案給出了一個還算偏高的分數。而「死亡遊輪」的原成績為三等良品，附加分則由袁秋實和竹葉青共同給出。

是滿分。

竹葉青還在一旁不停道：“我很少見到有新人能夠那麼自如的排兵布陣，雖然原本的設計稍有瑕疵，但你的領導與演繹完美地彌補了這些不足，從NPC語言的引導到一些線索的布置，那個叫王聰的凡人完全在你的股掌之中，怕是連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藏身之所為什麼會被發現。”

“可惜他隻是個D級，靈魂質量不值一提。”竹葉青輕歎道，“雖然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但我還是要再嘮叨一下，你在選人的時候還是需要多加注意。”

“好。”餘洛白心不在焉地回應了一聲。在與白相澤目光交對時也從對方眼裡看出了驚訝。

什麼自如的排兵布陣？什麼語言引導？什麼線索布置？這些怎麼可能啊！還有那個王聰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餘洛白絲毫不覺得開心，他覺得毛骨悚然。因為他太清楚那艘遊輪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名為葉擇的人類青年勢如破竹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了潛藏在遊輪上的他，而他更是因為自己想當然的輕舉妄動導致副本被對方完美速通！

那麼現在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絕對有人篡改過【裡世界3021號】的影像記錄！

餘洛白有些無助地望向白相澤。後者卻將食指輕輕豎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在竹葉青的帶頭下，所有人都鼓起掌來。

“餘洛白，歡迎你正式加入我們神道司副本研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