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喂,老關,你……相信命運嗎?……(1 / 1)

葉擇一臉凝重的看著眼前的木匣。

它通體漆黑,鎖口封著壓鐵的玫瑰,在台燈下幽幽如一塊吞光的墨玉。

在那位貓貓神駕駛著更大隻的“金色貓貓”機甲從天而降時,除了搶在那隻黃銅龍首被熱浪融斷前及時兌換了獎勵,他還順便將一個匣子塞進了衣袖裡。

而正如餘洛白所言,在離開副本後葉擇身上所有的裝備道具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了那件藏青色的長袍和這個古怪的匣子。

葉擇歎了口氣,默默將斷掉的刀片掃進抽屜裡,覺得自己嘗試去用美工刀將這件來自神明的道具撬開還真是癡心妄想。當初在王獅那能融金斷鐵的火焰下這些匣子都巍然無痕,足以說明它們的堅固。

涼風從敞開的窗戶裡吹拂了進來,葉擇的目光落到陽台上,那裡正掛晾著一件藏青的長袍。他又回想起那個恐怖的地方,無數漂浮鋒利的晶片就像破碎的顯示屏,而他與那個瘦弱的少年站在浩無邊際的黑色虛空中,像兩粒簇擁著漂流的塵埃。

而隨著他被剝離出空間,少年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他最後看到的,是如泡沫般傾潰的藍色光幕。

葉擇不由將手攥緊,想了想從兜裡摸出手機,翻到了某個組合奇怪的號碼。

不然還是打過去問一下?

“臭小子!在不在啊!!開門!聽見了沒!!”就在他這樣想時,外頭忽然傳來震天的拍門聲。

“你要再這樣敲我這門早晚要碎成兩截。”葉擇將手機塞回兜裡,汲著拖鞋慢悠悠地把門打開,門外狗熊般高壯的中年男人咬著煙,笑嗬嗬地拎起兩個塑料袋給他看。

“今晚看球,都是好酒!!”

“嗬。”葉擇無奈的歎了口氣,偏過身子讓男人進去,“我說老關你啊,年年猜球年年輸,年年輸年年罵,有啥意思?”

“臭小子你懂什麼?”關雲威脫了鞋往沙發上一躺,抓了一把茶幾上的花生米大嚼起來,“這叫氛圍,這叫男人的浪漫!”

“喲嗬。”葉擇坐到他旁邊,擰開罐啤酒遞給他,又替自己開了一罐,“啥時候狗熊也懂講浪漫了?”

“去你大爺的。”

兩人樂嗬嗬地碰了下酒。

電視裡正在播今年世界杯的半決賽,戰況似乎很激烈,老關看的聚精會神時不時飆兩句國罵。葉擇也看著屏幕,但大腦放空。他看不懂球,從15歲第一次見老關一直到現在26歲都是如此,老關也知道。

但葉擇願意這樣呆著,陪老關看一場又一場的球賽,看他神采飛揚地說著些讓人昏昏欲睡的球場大論。然後喝下一杯又一杯。這會讓他覺得自己的內心一下子沉靜下來,電視屏幕霓虹般的光在他的臉上閃爍著,就像嘶嘶跳動的爐火那般靜謐。

葉擇無聲的笑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叫相依為命,又覺得自己矯情。

他是在15歲生日那天遇上老關的,那時候他輟學不久,在縣城裡某個□□當混混。那天他們浩浩蕩蕩一群人拎著棒球棍去網吧準備找那個「打了自家兄弟」的混賬老板晦氣,然後三十分鐘後被揍的鼻青臉腫像狗一樣被丟了出去。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下著雨,他躺在濕漉漉的街道上,那群成天將生死之交肝膽相照掛在嘴邊的好兄弟老大哥們有力氣跑的全都屁滾尿流的溜了,他也想逃,可他太疼太累了,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他就這樣躺在雨裡無聲的哭了很久,久的他以為自己就會在這樣冰冷的雨中死去,直到那個戰壕般魁梧恐怖的男人撐著傘走到他麵前。

葉擇嘴角哆嗦起來,他想求饒,但又突然覺得自己丟臉得要死,於是死死咬住牙關把臉扭到一邊。

“臭小子現在知道怕了?那為什麼以前不學學好?”這是關雲威對葉擇說的第一句話。

“我想活下去。”

“你爸媽呢?”

“一個沒了,一個……還不如沒了。”葉擇垂下眼,覺得自己身上曾經被鞭笞過的傷口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關雲威沉默地看著葉擇許久,久到葉擇心生不安。他忍住痛咬牙從自己上衣口袋裡翻出了一點碎票和硬幣:“沒錢了!真沒了。”

“草。”關雲威被這小子逗樂了,蹲下來粗魯地彈了下他的腦袋。葉擇痛的覺得腦殼都要碎裂,捂著頭委屈地嚷到:“乾嘛!!”

“喂,去我家吃飯吧臭小子。”關雲威咧嘴笑道。

“我,我可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葉擇猝不及防。

“以後沒飯吃你都可以來找我,作為代價,嘛…你就幫我看店吧,這合算吧。”關雲威自顧自地站起來往網吧的方向走,等了一會卻沒見有人跟過來,便偏過頭,“喂,臭小子彆他媽再裝死狗躺著了,又不是真起不來了,彆逼老子踹你哈!”

四仰八叉平攤在地上的少年聳動了一下,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走的很慢,雖然已經緩過勁了但還是會疼的兩腿哆嗦,但這並不是重點,他隻是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燥到通紅。

“彆扭的小鬼。”關雲威嘿嘿一笑,走過去將傘撐到葉擇的頭上,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咯,年初一咱們包餃子吃!”

那是葉擇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餃子。

“葉小子,有段時間沒去我那吃飯了吧。”關雲威的聲音把葉擇從回憶拉回現實。

“最近比較忙。”葉擇輕聲說,“接到了個長期的項目。”

“又是哪家公司的程序外包啊?還是說有人找你代打?”關雲威似乎喝得有些醉了,臉色紅潤,“不考慮找個正經工作嗎?我網吧給你當副店長吧。”

“就你那小破網吧哪需要的到什麼副店長啊。”葉擇哈哈笑了聲, “至少等我這個委托辦完吧,如果順利的話。”

“哼哼行,那最近有空就去我那裡多坐坐,你小子長得俊,每次隻要你當前台我那網吧就不愁沒人。”關雲威一臉得意地道,仿佛誇的是自己一樣。

“去你大爺的吧。”葉擇沒好氣地笑了笑,餘光撇見關雲威的左腕上一片青紫的淤痕,“老關你左手怎麼傷的?”

那淤紫足有半掌寬,像是被一棍子悶上去一樣。

“跟幾個不長眼的小混混打了一架,被東西砸了。”關雲威甩甩手,不以為意地說,“他們啊就跟當年某個小鬼頭一樣欠收拾。”

“下次有這種好事情記得找我啊。”葉擇聽出他話裡揶揄的意味,也不惱,懶懶笑道,“就那些個刀都拿不穩的玩意哪配臟了您平順街關二爺的手,小弟我這就鞍前馬後給您解決咯。”

關雲威跟著嗬嗬笑了笑卻不再言語,葉擇盯著手裡的易拉罐怔怔出神。電視裡比賽還在繼續,似乎是到了賽點的高潮,觀眾的歡呼聲和主持人激情澎湃的高喊彙在一起。

“喂,老關,你……相信命運嗎?”葉擇有些艱難的開口,卻沒有得到回應。轉過頭才發現關雲威已經仰在沙發上睡去,嘴長的老大。

“靠。”葉擇啞然失笑,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準備去房間給老關拿床被子。

而在他看不到的身後,原本應該熟睡的關雲威緩緩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

“果然。”他鼻尖嗅了嗅,“神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