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洛白呆住了，睫毛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md好想哭。

不隻是因為感覺到了背叛和委屈，更是因為羞愧，羞愧自己居然在一瞬間抱有某種可笑的期待，像一個孩子一樣毫無戒備地剖白自己的遐想。而現在聚光燈破碎，黑暗的舞台上隻回蕩著一記響亮的耳光。

真像個小醜啊。他情不自禁地想。

額頭上的印記裡有微弱的神力遊走。這絲神力在接觸到NPC的皮膚時可以瞬間滲入並即刻向模型傳達停止行動的指令，但這對於餘洛白來說自然毫無作用，他是這艘遊輪上除葉擇以外唯一的“活人”。

“這算是將你淘汰了嗎？雖然你並沒有像剛剛那個大塊頭一樣倒下呢……”葉擇笑容玩味，“寶貝？”

餘洛白深吸一口氣，努力遏止自己的情緒。他現在完全可以確定，葉擇絕對識破了他的身份，而且怕是從最開始邀請他共舞的時候就已經識破了。這局遊戲裡他才是被貓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老鼠。

“為什麼？”餘洛白不甘心地說，“我明明藏得這麼隱蔽，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很簡單。”葉擇聳了聳肩膀，“這裡可處處都是破綻。”

“你！”餘洛白覺得自己的尊嚴和智商都受到了蔑視。

“在了解這場逃殺遊戲的規則後，我就知道我能通關的路徑其實隻有一條，那便是主動出擊反殺獵手。因為他們最後都會獲得我的準確定位，單純躲避隻能是死路一條。”葉擇解釋說，“但在跟理查德交談的過程中我發現了第二個通關的可能性，我可以淘汰掉身為信息源的理查德，隻要發布信息的他消失，那麼我的身份將永遠不會被披露。”

“而這一切的前提條件是，印章能淘汰掉這艘遊輪上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所以我特地跟理查德，或者說跟你確認了一遍。”

“但是我應該讓理查德告訴過你，在遊戲開始後他會作為觀測者，不會出現在輪船上。”餘洛白咬牙，他沒想到從遊戲開幕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被葉擇帶入了圈套。

“沒錯，是你讓他告訴我的。”葉擇狡黠地微笑，“或者說，是你操控他告訴我的。”

“如果我要選擇淘汰信息源，那麼我就要確認在遊戲開始後他還在這個輪船上。他是神明的使者，所以就有兩種情況，一種他本身是存活的，是有自我意識的獨立個體，另一種就是他隻是一具軀殼，能活動隻是因為有誰操控著他。”葉擇接著說，“而我推測出來的結果是後者。”

葉擇將雙手在身體上比劃了一下：“而證據非常簡單，他穿模了。”

餘洛白被狠狠噎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比吃了隻蒼蠅還要難看。

“雖然程度很輕微，但他時常有手臂與身體重疊的情況，這讓我想到了虛擬遊戲裡的3d模型，當模型穿戴者與模型的身體大小及比例過於不同時就會出現這種問題。”葉擇居高臨下地掃視了餘洛白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餘洛白心裡窩火嘴上卻一句話也罵不出來。就如葉擇說的那樣，為了使理查德這個規則講解員足夠生動靈巧，他選擇自己遠程操控一具關閉了意識開關的NPC模型來扮演這個角色。而為了在葉擇麵前不會因為身高而矮了氣焰，他特意挑選了足有190cm的「性感長腿男執事」模型。卻沒想到會因此翻了車。

“所以，我的任務最後就變成了，在遊輪上找到“理查德的真身”，並將他淘汰掉就可以。”

“但是你怎麼確定真身會在遊輪上？又是怎麼找出我的？”餘洛白的腦子也轉過來了，咄聲問道，“而且就算你走到了現在這步，把我淘汰掉了，也還有兩個獵手，他們就算沒有線索也可以自主行動，你並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其實我隻能確定理查德是傀儡以及還有另一個“人”在輪船上，並不能確定那個人就是理查德的真身，所以我所做的實際上有賭的成分。但剛剛通過你的反應我知道我賭對了。”葉擇眨了眨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理所當然地說，“至於為什麼能確定你的位置，那原因就是，你在一群呆板的木偶中太顯眼了。”

“這艘遊輪上的其他人雖然不像理查德會穿模，但他們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過於標準化。”葉擇把嘴角拉起一個弧度，“比如微笑，他們所有人笑容的角度接近一致，而且眼神空洞。交談的內容也是，明明不同的人談話的內容卻有著大量的重複。”

餘洛白沉默了。他深知這是新手套組會出現的毛病，作為新人練手的廉價品，他們出自同一流水線，缺少複雜的自我思想與功能，采用一致的行動模板。這在模型單個行動時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多會被評價為有些遲鈍而不是“非人”。但當有大量的新手模型在一起時，在有著敏銳觀察力的葉擇麵前時，這種微妙的小缺陷就被瞬間放大了。

這個問題除了換更高級更貴的模型之外，就隻能靠手動調試模型參數來解決，也就是給每個模型單獨注入個性，用足夠多的“預設”來彌補其本身智能的不足。但餘洛白由於時間緊張所以省略了這個步驟。

“而在和理查德交談的時候，我就注意到有某個方向的視線在一直注視著我，這在被定格的輪船上本不可能存在。 ”葉擇補充道。

“僅憑這些，你就能在幾百個目標中鎖定到我？”雖然聽了葉擇的解釋，但餘洛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對方隻是一個完全沒有神識的凡人！

“或許因為我擅長傾聽自己的內心。”葉擇點了點自己的心臟笑容玩味，但沒有再多解釋。

“然後是下一個問題，還有兩個獵手。”葉擇清了清嗓子後又說，“這也是為什麼我找到你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將你淘汰的原因，因為我必須要確認，淘汰你之後所有獵手不隻是失去線索，也會停止行動，或者說失去行動資格。”

“憑什麼……”餘洛白剛要反駁卻一下子愣住了，他意識到了一個令他寒毛冷立的可能。

“因為你操控了那名獵手想要殺死我。”葉擇慢條斯理地說，聲音卻像是把小刀割進餘洛白的心臟，“不得不說你的演技很差，故意打濕我的衣服拉我去清洗這一連串的戲碼演的都很生硬。而當你做出這一切，當你作為一個主持規則的神明，在規則之外設局讓獵人來殺我的時候，無論那些獵人是玩家還是NPC，無論他是受到你的提示、命令、還是索性由你直接控製，他們都已經失去了遊戲資格。”

他頓了頓，站直了身子，餘洛白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才是個被俯看的凡人，龐然高大的神明宣讀下他的罪孽。

“因為這是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