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是噩夢,還是不堪回首的曾經。……(1 / 1)

隱日 竹間酒 3428 字 10個月前

謝明川聽完萊斯特所講的話,呆愣地望著天花板若有所思,視線中總是若隱若現一些重影,不知道是不是視力還未完全恢複造成的。

雖然這才過了短短幾日,但卻讓謝明川有一種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甚至,更有一種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的錯覺。

這些時日的相處讓謝明川對萊斯特逐漸產生了一定的信任感,但是,他的確不太習慣跟彆人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和相處。

準確來說,他隻會與所有人保持一定安全範圍之內的社交距離。

明明最開始,還想讓萊斯特傷好之後就趕緊離開的……沒成想,伯父竟然還把萊斯特也整到學校裡去了,這下不是對方養傷賴著不走,而是被迫不能走了吧。

他這時猛然回憶起那晚莫名出現在病房的陌生男人,以及他所說的那些看似聽不明白的話。

但謝明川知道,是自己的潛意識在保護著他,習慣性讓他一直有些逃避麵對過去的記憶。久而久之,他總是不自覺地給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忘掉過去發生的一切,或許就會忘掉所有的痛苦。

他隻覺得盯著天花板的視線忽然變得模糊起來,隱約能夠看見一個身影,卻看不清對方的臉。

“小川?”

萊斯特見他躺著發愣了很久,不免有些疑惑地喊了聲他的名字,甚至也學著他的樣子躺在床邊,望著他所望的地方。

“這有什麼嗎?讓你看的這麼出神。”

謝明川被他的話打斷了莫名的思緒,先是一驚,隨後讓自己慢慢放鬆下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變得鬆弛了幾分:“沒什麼,感覺有點疲憊,就忍不住發了會兒呆。”

“嗯,沒什麼問題就好。”

萊斯特依舊是那張平靜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麵容,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溫和,總是散發著一種超脫世俗的氣質與神秘的吸引力。

謝明川突然坐起身來,臉上的神經在隱隱抽動著,他下意識地將手按住頭部,五官略有些猙獰地扭在一起。

“小川,你怎麼了?”

萊斯特被他這舉動嚇得不禁一怔,語氣較剛才多了些許擔憂。他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變成這副痛苦的模樣。

“頭……頭突然有點痛……”

謝明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出這幾個字,他額頭上的青筋猛地暴起,還瞬間竄出了幾顆冷汗珠。

剛才他隻不過試圖想起一些與過去有關的事情,就猛地從腦仁傳來一陣頭痛欲裂的感觸,其撕裂的痛覺程度不亞於每逢雨夜的深切痛感。

萊斯特猶豫了半天,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他輕輕伸出手並停在即將靠近謝明川眉心的地方。

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能量感從謝明川的眉心注入腦海,他那緊皺的眉頭終於稍微舒展了些。

“你現在有看到什麼畫麵嗎。”

萊斯特的聲音很輕,如同漂浮在水麵之上的浮萍,又如飄忽於空中的鴻毛,微渺朦朧,卻又能撫平他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恐懼。

“有……”

謝明川緊閉著眼,卻將頭微微偏轉,似乎再將“看到”的東西再瞧得更清楚些。

“一個男人……”

他的麵色蒼白,呼吸急促而不穩,講話的聲音聽來也有些顫抖。

“你看得到他的臉嗎?”

萊斯特耐心地引導著他,語氣也平緩了很多。既然他無法私自窺探謝明川的內心,那便趁此機會引導他自己說出來吧。

“看……看不到……”

謝明川下意識地回答,隨後遲鈍地將頭再向另一側方向傾斜,他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神色緊張,看起來無比痛苦。

“紅色……不……不對……隻有一隻是紅色的……”

“什麼,隻有一隻是紅色的?”

萊斯特越聽越不對勁,不由得將眉心一鎖,但還是繼續平複著情緒,儘量避免私人情緒影響到對謝明川的引導過程。

謝明川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可以說,他根本無法控製地開始全身顫抖,嘴唇也泛著慘白。

他停頓了很久,才輕輕動了動唇角:“眼睛……”

萊斯特敏銳地捕捉著回憶中的細節,那個吸血未遂的血族男人並不是紅色的瞳眸,戴上墨鏡或許隻是為了其他的目的。

那僅有一隻紅色眼睛的男人……會不會就是那位……

相澤孝太。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這時,謝明川整個人突然蜷縮到床邊,他警惕又害怕地用手環抱著雙膝,全身不受控製地加大幅度持續顫抖。

“小川。”

萊斯特意識到催眠現在對於謝明川隻可能是適得其反,但並沒有料想到他口中的男人會帶給他這麼深刻的恐懼,哪怕隻是想到了與其有關的一小部分。

“沒有人打你,沒有人會傷害到你,有我在。”

萊斯特有些慌亂,卻仍舊故作鎮定,耐心地安慰著;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語的謝明川。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謝明川持續重複著這四個字,此時的他已經睜開了雙眼,就像失了魂魄一般,無神地瞪著充斥著血絲的眼睛。

但是謝明川最後加上了一個稱呼,快把萊斯特嚇得往後猛退一步。

“父親。”

謝明川怎麼喊那個人……父親?

萊斯特還來不及多想,便連忙上前扶住陷入昏迷差點倒下去的謝明川,他身上幾乎全是發出來的冷汗,麵上神情痛苦,眼尾處掉落了一滴溢出來的淚。

萊斯特再將他輕輕放平在床上,用手溫柔地拭去臉上殘留的晶瑩。

其實還有一點很奇怪,明明萊斯特的任何術法對謝明川都不起作用,怎麼突然又起了些作用?

莫非,是因為吸了謝明川的血而導致的異變?

萊斯特隻感覺心底百感交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或許那毒血……根本不是來自於他,而是源起於謝明川自己。

想到這裡,萊斯特不禁啞然失笑,看向謝明川的眼潭泛起了一絲晦暗不明。

謝明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個他險些醒不過來的噩夢。

“父親……”

“閉嘴,不要叫我父親。”

畫麵中一個四五歲左右大小的小男孩被高位上穿著昂貴皮鞋的男人狠狠地踹倒在地,身上的鐵鏈與地麵發出重重碰撞的聲音,很是刺耳。

“嗚……”

小男孩強忍著委屈與恐懼,將到了嘴邊的哭腔又活生生給憋了回去,他乖乖地坐會角落,脖子上的鐵鎖將他纖細的脖子勒出道道血痕,嘴角流下的血滴在身上,與陳舊的血漬重疊。

男人見他嘴角流下一抹鮮紅,在那張本不應該被玷汙的純潔麵容上極為刺眼,便發了瘋似的撲過來跪倒在地,粗暴地用手擦掉血,然後非常嫌棄地往身後一甩。

他瞪著黑色紅色的異瞳,剛想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衝動。

“我早就忍不住想殺了你,但……誰讓你長得那麼像她……真是跟她一模一樣……”

小男孩害怕極了,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麵對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從出生便成為他“父親”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為你,明月她根本就不會死!死的人……應該是你這個小雜種!你把我的明月還給我!”

男人似乎又受到了刺激一般,站起身對著小男孩連踢帶踹,直到他踢累了,徹底踢不動了,他才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小男孩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無助地望著門所在的方向,眼淚與血液混合在一起,心裡的疼痛大於身體承受的傷痛,他哭不出來。

……

謝明川在夢境中是以上帝視角來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他清楚的知道,那個飽受欺淩的小男孩,正是過去的他。

但目前所恢複的記憶隻有這麼多,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過去的自己應該是誰。

明月……

謝明川在腦海中不斷地回憶著這個名字,從那個男人口中可以得知,這個明月應該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但他遲遲不願從夢境結束之後的狀態中走出,好像醒來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他的過去,也更無法搜索到與母親有關的一切了。

“小川,還沒有醒嗎……”

在謝明川做夢的期間,萊斯特就這麼一直守在謝明川的身邊,看著他的麵部神經從高度緊張到漸趨平和,再聽著他的呼吸聲逐漸平穩下來,也稍微能夠放下些擔憂。

他原本是想趁著謝明川做夢的時候窺探一番,但最後還是停止了這個念頭,不管謝明川夢到的是什麼,這些都是他的隱私,所以他不應該這麼做。

如果謝明川擁有能夠窺視人心的能力,他也不會希望對方擅自作主偷看他的所思所想。

萊斯特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有點莫名其妙,索性將所有的雜念都拋之腦後,坐在一旁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