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透過紗窗輕輕拂動著窗簾,過了下午四點的陽光也變得稍弱了一些。
郇都就這麼懶倦地保持著一個姿勢假裝熟睡過去,實則暗中微眯著半隻眼,偷偷觀察著床上那隻被他的束鎖緊緊控製住的獵物。
謝以塵深感尊嚴被狠狠踐踏,滿腹屈辱,臉色變得極為扭曲,眼底怒火中燒。整個人如同被逼入絕境的野獸,靈魂也仿佛被撕裂了一樣。
郇都費這番勁心思就是想讓這家夥打心底裡臣服於他,但謝以塵偏偏就是不肯屈服於郇都的淫威,愣是就這麼跟他僵持了好幾個小時,中途他的手機震動了很多次,隻是二者都無暇顧及。
謝以塵看向雙手的鎖鏈,心中不禁泛起疑思。若這東西是普通之物,他可能還能想到些掙脫的法子。但這郇都用妖法來對付他這麼個肉身凡人,未免也太過於小題大做了。
他的瞳眸依舊流露出不屈服的眼神,隻是卻多了一絲絕望之意,難道郇都就要這麼一直把他鎖在這裡?要是謝澤突然進來發現這種情況,暫且不說他怎麼想,萬一郇都又發神經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不敢想。
難道……就這樣認輸了嗎?
謝以塵不甘地咬住後槽牙,臉色變得更為鐵青,上唇正隱隱抽搐著。
“喂。”
郇都不為所動,在彆人看來他仍處於沉睡狀態之中,也不知是不是沒聽見謝以塵說話。
“喂,我說……”
謝以塵有些沒好脾氣地再度開了口,隻是他並沒有繼續講下去,而是在冷靜地觀察著郇都的反應。
郇都停頓了很久才緩緩睜開那隻半眯著的眼,微微轉動著瞳孔對向他的眼睛,嘴角微勾:“嗯?你是在喚本君麼?”
“你到底要把我鎖到什麼時候。”
謝以塵不苟言笑的時候五官立體冷沉,雙目投射來的目光依舊有著一股很強的攻擊性。
郇都竟有一瞬的恍然,朦朧之中看著謝以塵的那張臉讓他仿佛穿越了千載日月,觸動著塵封已久的回憶。
“自然是鎖到你聽話為止。”
但郇都很快就隱去方才臉上的一抹愕然,挑起眉,眼尾帶著些許笑意,略顯曖昧。
謝以塵輕輕閉了下眼,冷漠地麵對著他:“既然我與你已經結了契,你是堂堂魔君,而我不過是一個人類,不論如何都會聽你的話,不是嗎?”
事實上,這道理郇都自然曉得,他這樣做也不過是對謝以塵的小挑釁略施懲戒罷了。再者,他好久沒有產生過這種想要玩弄彆人的興致了。
“嗯哼,本君從來都奉行自覺的原則。”
郇都把托著下頜骨的手收了回來,整個人坐正坐直了些,仿佛把轉椅都坐出王座的即視感。
“你不是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獻給本君,本君又怎能繼續強人所難?也就是本君對你有幾分欣賞,要是換作他人,本君早就殺了吃了,哪裡還費這心思。”
謝明川看著他在麵前翻了個白眼,略感無言以對,隱約扯了扯嘴角。
眼下,他必須采取任何措施讓郇都解了這咒枷,郇都吃軟不吃硬,他若是硬碰硬那不正是以卵擊石!?
“我,謝以塵,心,甘,情,願,聽從魔君的命令。”
謝以塵一字一句地頓道,這言行反而讓郇都有點發懵,不由得去揣測著謝以塵是不是被奪了舍。
“請魔君大人高抬貴手,饒了小人,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敢不服從,還挑戰您的權威。”
眼見郇都愣怔在那,謝以塵持續發功,繼續輸出,義正言辭地說著這些壓根不會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
這下,真的讓郇都有點看不懂了。
郇都頓覺無趣,之前的興致一掃全無,他的眼神明顯多了一份鄙夷意味:人性,任何人都逃不了人性的掌控。還以為這家夥跟彆人不一樣呢,怎麼這麼快就服軟了?真是沒勁呢……
“嘖。”
他極為勉強地勾了下唇角,敷衍出一個虛假的表情。
隨之一同破除的是他對謝以塵布下的鎖鏈咒枷,隻見它們瞬間從實體化為虛無,就好像從未存在過那樣。
謝以塵被鎖了那麼長時間,身體幾乎僵硬得快要脆裂,陣陣酸楚與酥麻刺痛交織從四肢流竄向心臟深處。他強忍著身體的極度不適,下床站起,穿好衣服,微微活動著。
郇都繼續癱倒在椅背上,閉著雙眼似乎真的開始休眠了,絲毫不在意謝以塵的存在。
謝以塵不解之處頗多,比如為什麼他會與郇都結契,又在何時何地?他竟然毫無印象。還有,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何鐘情於豢養黑王蛇,仿佛他生來便與黑色的蛇有不解之緣一般。
他看向郇都的眼神驟然冰冷,隱忍藏匿著的殺氣瞬間傾瀉而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狠狠刺入郇都的心臟。
與謝以塵所設想的情形截然不同,並沒有鮮血從刀口處湧出,甚至……仿佛什麼作用都沒有,他先是一怔,隨後鬆開手,驚詫地往後倒了兩步。
郇都緩緩睜開眼睛,表情雖然並沒有明顯的起伏,但那雙眼瞳掃落在謝以塵的身上,目色陰鷙且透著寒意。
“為什麼,你會覺得人類的武器會傷到本君?”
他邊說著,邊用左手將匕首抽了出來。在一瞬間消失在謝以塵的眼前,在同時刻閃現在他身後,並將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本君還在納悶,你怎會心甘情願,原來……在這候著本君。”
郇都的唇尾揚起一絲殘忍的冷笑,瞳眸微眯,另一隻手握著謝以塵準備對他用上的鐐銬。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謝以塵此刻已然視死如歸,與其讓他在郇都這飽受侮辱,真不如死在他手上,起碼還能守住最後一份尊嚴和體麵的底線。
“怎麼,又說到這了。”
他晃動著那柄匕首,用刀麵輕輕地拍了下謝以塵的臉,忽然微微一笑,眼底泛著幾分戲謔:“謝郎生得這般俊美,著實令本君心生憐愛了,又如何能讓你香消玉殞。”
“……”
謝以塵被他用刀麵拍了臉、被迫聽他講完這話之後,竟連想同他講話的心思都沒有了。這瘋批魔君不僅是個性質惡劣、心狠手辣的變態,居然還這般陰晴不定,講話肉麻得讓人狂掉雞皮疙瘩。
“罷了。”
郇都並不在意謝以塵對他擺個臭臉,比起之前那般逆來順受阿諛奉承的態度,他反而還挺吃謝以塵桀驁不馴這一套。
若是能馴服這樣一批烈馬,那應當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他再度霸占謝以塵的床,還拍了拍床麵衝他笑道:“本君乏了,你要來……”
“不要,我打地鋪。”
謝以塵熟練打地鋪的手法甚至都讓郇都憐惜了幾分,他臉上的笑意未減,心裡卻在盤算著另外的事情。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殘留在謝以塵身上的那抹不能再熟悉的氣息——南疆聖物,血靈珠。
但很明顯,他所要尋覓的東西並不在謝以塵的身上。他沒想到一個耗儘畢生心力布下封印血咒的對手,竟然還能與自己同歸於儘。
若非他耗儘金身才保住原形蛇態,恐怕西夷魔君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眼下,好不容易才通過謝以塵恢複了大部分精血的郇都,剛想追蹤術得知此物具體的下落,卻怎麼也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郇都不禁摸了下心臟的位置,胸前顯現出那瓣金色的鱗片與其餘的黑色截然不同,他不由隱隱蹙眉,暫且作罷,索性休息。
謝以塵躺在地上翻動著手機錯過的消息,通訊錄新的朋友那裡彈出來了一個好友申請。
季雪純。
他本就心情一團亂麻,看到這條好友申請更是一陣煩悶和尷尬。但對方卻在申請欄裡提到了與季興龍有關的內容,他思慮再三,最終還是通過了她的申請。
季雪純:“小龍這次犯的錯挺嚴重的,我聽他們說他傷的是你弟,很抱歉。”
謝以塵:“沒事,嚴肅處理就行。所以,你有什麼要專門告訴我的?”
季雪純“對方正在輸入”後:“小龍說他跟那個相爺約好三天後再提一次貨,你要不要……”
謝以塵:“問程哥吧,他不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嗎?這次任務沒點到我,我也不好貿然插手。”
季雪純:“(歎氣)行吧,那有啥事我再告訴你。”
謝以塵連個“嗯”都不想回,乾脆直接已讀不回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這件案子的性質隨著毒品交易的出現早已發生轉變,而是又在無形之中把謝明川給牽扯進去。
此時的天已經黑了下來,這一天完全被這該死的郇都給耽誤了。
*
謝明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真正蘇醒過來,身體變得很鬆軟,也很虛弱,稍一動彈就快要散架了似的。
他看著窗外漆黑的天,有種莫名的悵然若失。
萊斯特等他等得趴在床邊睡著了,謝明川一時也不想打擾他繼續休息,便取下搭在床上的小薄被蓋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