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失明了?!”
謝明川驚恐不安,一臉不可置信。眼珠一動不動,臉上的肌肉在隱隱顫動著。他感覺呼吸忽然變得分外艱難,握住萊斯特的那隻手先是一僵,然後下意識地縮了回去。
萊斯特觀察著他的表情,還不等他再說些什麼,這時接完電話的謝以塵直接開門進來。
見到病房中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他們兩個人的眼眸中瞬間燃起敵意。尤其是謝以塵,他剛才就在門外,根本沒有看見任何人進去,那這家夥是怎麼回事!?
萊斯特一眼對上謝以塵衣服裡探出頭的那條蛇,金色的瞳仁警惕地覺察著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他的眉宇之間微微舒展,但是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表情,他身上獨有的高貴氣質與強大的壓迫感讓謝以塵不敢輕舉妄動。
“川,這是誰。”
謝以塵雖然是對著謝明川在說話,但是視線仍舊鎖定在萊斯特的身上,恨不得用眼神把對方的皮給活剝下來。
謝明川一聽到謝以塵的聲音,不得一怔片刻,還不等他從畏懼中清醒過來,便支支吾吾地解釋道:
“這是我的朋友,跟我住在一起……”
“什麼時候的事了。”謝以塵眉毛一擰,臉色變得青黑,他像是被嗆到喉嚨,猛咳了咳。
“你倆啥時候,開始的。”
謝明川隻能憑他說話的聲音來判斷他所在的位置,然後緩緩把頭往那邊轉過去。
“我們……”
謝明川一臉難色,隻好暫時先轉移話題,帶著嘶啞的嗓音開口道:“哥,醫生怎麼說,我應該……沒什麼大事吧?”
“沒事,靜養幾天就能出院了。”
謝以塵放下了幾分戒心,但在聽到謝明川說啥也看不清的時候,他的眉毛都快擰到一塊打架去了。
他這才回想起來剛才醫生說的那一長段話,補充營養蛋白質,有助於感官恢複,特彆是眼……
睛。
謝以塵本來還想再問問他以前頭部是否受到過創傷,過去又發生過什麼,但看了萊斯特一眼,他又把這些話給生吞了回去。
謝明川的戶口是在他八歲的時候遷入謝澤家的,謝以塵較他年長一歲,也未聽父親提到過他們家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但他能夠猜到,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這幾天多注意休息,眼睛很快就能恢複,你這屬於重創後遺症,沒多大事。”謝以塵走到謝明川身旁,在他麵前湊近看了看,“我爸忙完就來看你,有啥想吃的跟他說,讓他買。”
謝明川這家夥真的失明了,雖然他還急著回警局處理這件案子,但是他著實不太放心把他倆單獨擱在一起。
一時有些為難。
“哥,你不用擔心我,萊斯特會照顧好我的,你去忙吧。”
謝明川覺察到謝以塵的顧慮,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溫柔的笑,好像自己受傷失明都不是什麼大事,他還有功夫為彆人考慮。
萊斯特看向謝明川,瞳孔微微一顫,眸光加深了些許,臉色複雜難明。
“那,行吧,既然是你的朋友,對你了解的肯定比我多。”
謝以塵言語中略帶不爽,但也沒彆的辦法。
他走的時候把門帶好,然後眼神瞬間變得凶狠起來,黑王蛇從夾克繞出,纏在他的手臂上。也不知他的手中從何處轉悠出來鑰匙扣,一個箭步跑從安全通道的樓梯扶手上直接溜了下去。
住院部停車場外停著一輛銀灰色的布加迪奇龍,後車窗內似乎有什麼人正看著謝以塵騎著摩托飛速駛離。
“派幾個人過去。”
“老大,你是懷疑那家夥就是當年的……”
“當年我隱瞞上麵那孩子死了,若是他們發現他沒死,那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布加迪奇龍不過片刻也離開了這裡。
醫院裡,謝明川雖然隱隱感覺到萊斯特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但也說不上來他是哪裡變了、又是哪裡不太對勁。
暫且隻當萊斯特是因為自己替他受了傷而感覺愧疚,所以才表現得生疏了幾分吧。
不過,他真的沒想到萊斯特會對謝以塵說出“你猜”這兩個字。
也還好謝以塵沒再問下去,不然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解釋,畢竟事實是他昨天晚上才第一次遇到萊斯特,而且還是……
那樣一種情況。
若是被他們知道了實情,肯定把萊斯特當成犯人一樣帶去警局審問。
想到萊斯特那般楚楚可憐的樣子,謝明川再度心生憐憫。
還是等他徹底養好傷了,再讓他離開吧。
“你的眼睛,彆太擔心,過兩天就會恢複。”
萊斯特見他滿臉失落,細聲安慰道,然後用手輕輕放在他的眼前,一道亮光閃過他的雙目。
“嗯,我也這麼想的,不過有一點好奇怪,真是想不通。我記得我是被打了頭,怎麼眼睛看不見,聞氣味,也聞不出來什麼味道了……”
聽到謝明川這麼說,萊斯特的身形一僵,眼潭浮起一縷微妙的薄霧。
這些奇怪的病症,正是出自萊斯特的手筆。
本來就是想整整他,但現在看來,好像做的有那麼一點過分。
他的睫毛輕輕垂了垂,左眼皮沒緣由地跳動,似是在遮掩眼底的心虛。
“萊斯特,你能幫我個忙嗎?”
謝明川見他又不說話了,不知他是不是又開始偷偷擔心,麵露羞澀。
“什麼?”
萊斯特眼睛猛地一睜,神情看起來正常了很多,裝出一副關切的語氣。
“你能扶我去一趟衛生間嗎……我看不見……”
謝明川話說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補充:“你放心,你就把我放在門口,我自己可以去裡麵……”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弱,對方臉還沒紅,他的臉反而紅得通透。
萊斯特看著他番模樣,倒是有一種彆樣的興致,眉眼一彎。
“好啊。”
就在萊斯特把他引去樓層的衛生間之後,他們病房突然闖進來兩三個戴著墨鏡、穿著通體黑色西服的男人。
他們一間一間病房搜查,但是均無所獲,還沒等他們找到目標,就因行徑過於可疑而被醫院安保人員給製止了出去。
而恰巧出了病房並耽擱了好一陣的謝明川,壓根不知道剛才這層樓發生了什麼動亂。
萊斯特扶著他去靠近走廊儘頭的時候,剛好用餘光瞥見對側樓梯口衝進來的幾個可疑的男人,他們身上帶著的東西被萊斯特敏銳察覺。
那是改造過的槍。
還有空氣中飄散著來自他們身上所附著的一種奇怪的氣味。
待他們回到病房之後,查房的護士著急忙慌地跑進來:
“剛才沒出什麼事吧?還好嗎你們。”
謝明川直接搞不清楚任何狀況,他眼睛看不見,但耳朵還能聽得清楚,莫非就這短短幾分鐘,還出了什麼大亂子不成。
“剛才,出了什麼事情嗎?”
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護士懸著的心一下子放鬆下來,看了一眼旁邊的萊斯特,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忙將視線轉了回來。
“沒事沒事,是我想多了。病人家屬,把藥該吃的喂給他吃,時間不早了,明天早上還有一項檢查,過了淩晨不要吃東西,也不要喝水。”
萊斯特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了。
深夜。
江岸片區派出所。
謝以塵站在門外,用修長的手指夾著卷煙,然後徐徐吐出煙霧,在路燈的映照下更有一種妖嬈的朦朧意境。
煙霧逐漸消散,直至沒有痕跡,卻還能在空氣中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謝澤從大門走出來,看到謝以塵迅速將煙頭丟進滅煙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是戒了嗎?”
謝以塵麵若冰霜,沒有什麼其他的表情,過了一會才接他的話:
“有點煩才抽。”
“不想問問,怎麼處理的?”謝澤拍了拍他的肩膀,猛地發現他脖子上纏繞的那條黑王蛇,被嚇得一個激靈兒往後退了一步。
“咋又整一條這玩意!不是說不再盤蛇了嗎?”
謝澤強行撫平被驚嚇的情緒,魂都快被他給嚇出來了。
“……”
謝以塵半晌無言,被謝澤拍了拍後背,與他一同坐上車。
等他係上安全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處理的?”
“現在知道問了?我看你不是悶的怪好。”謝澤偏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見謝以塵繼續悶著,謝澤歎息笑著:“聚眾擾亂公共秩序,拘留並罰款,那個什麼龍哥?季興龍,我已經跟雪純交代過了,一定要嚴肅處理,大義滅親。”
謝以塵“嗯”了一聲,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謝澤一臉看八卦的態度,邊開車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覺得人孩子挺不錯的,你就不考慮……”
“我喜歡男的。”
謝以塵腦子裡一閃而過謝明川與萊斯特的畫麵,嘴角微微向上揚起。
謝澤以為他開玩笑,並不當真,但看他並不像是說笑的模樣,他的視線盯著路況,語氣有些激動:
“不是吧兒子,你來真的?”
謝澤頓如晴天霹靂,這是他從沒預料過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