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目相看 就當從前是瞎了眼,看錯了人……(1 / 1)

夜色如墨,皎潔的月光穿透雲層和窗格灑進了屋子裡,落在陸景亭棱角分明的臉上。

他躺在屋子另一側的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中一幕幕地浮現虞晚喬的臉,心中思緒萬千。

原先打算娶虞晚喬,一方麵是看中虞家在江南士族中的地位,另一方麵也是聽說虞晚喬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想來日後也能替他操持好內宅,不會整日哭哭啼啼爭風吃醋。先前也沒少見麵,她也確實是如傳聞中那般溫婉嫻靜。

可他今夜卻覺得這位虞家大小姐和他之前見到的完全不一樣。

假夫妻?她竟然說要和他做假夫妻?

難道過往種種,真的如她所說的那般,是她為了接近自己所演的戲?陸景亭越想越覺得不可能。

雖然虞晚喬說的那些都是事實,從初遇時的英雄救美到後麵在江南的多次偶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可唯獨有一件事在他的計劃之外,那就是蓮湖詩會。

那日陸景亭本是要去見揚州刺史的,談完公事之後,刺史之子周明安正好要去蓮湖參加詩會,便邀他前去。

蓮湖風景秀麗,湖上的畫舫會不定期舉辦詩會,邀請各方才子佳人前去鬥詩品茶,遊湖賞景。江南士族又都是詩書傳家,高門貴女大多都會吟詩作對,自然也都熱衷於參加詩會。陸景亭到了蓮湖才知道虞晚喬也在,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想太過張揚,但她的詩作一出,便成為全場的焦點,無人不讚其才華出眾,秀外慧中。

陸景亭本欲低調行事,暗中觀察,誰知他隻是在畫舫上隨便走走,正好就讓他碰到了周明安對著虞晚喬表明心意。

“虞姑娘才思敏捷,實在是令周某佩服。周某傾慕小姐已久,這支玉簪,還請姑娘收下。”

那時,虞晚喬是諸多江南才子的夢中佳人,求親者眾多,但沒有一個能入她的眼。陸景亭曾見過她拒絕旁人時那副有禮有節又疏離冷淡的模樣,就連對他也是七分守禮三分疏離。

隻是那一天,他卻親耳聽到虞晚喬對周明安說:“周公子,抱歉,我已有心儀之人。”

那是虞晚喬第一次說她心有所屬。再之後,她便漸漸地卸下防備,接受了陸景亭的各種示好,有時甚至還能從她臉上看到幾分嬌羞。

正是因為確定虞晚喬對自己動了情,陸景亭才敢到元祐帝麵前去求這門婚事。

他一直將虞晚喬當做獵物,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今卻告訴他,虞晚喬才是那個獵人。他自是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佩服起她來。

有意思,看來以前還真是他小瞧了這位虞家大小姐了。好在虞晚喬亦有所求,否則她這麼聰明,隻怕他日後會拿捏不住。

既然她要做假夫妻,那便遂了她的願,先觀察一段時間,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

天微微亮,陸景亭就醒了。他的睡眠一向很淺,大約是心裡裝的事情太多,難以安心入眠。不過讓他意外的是,虞晚喬竟然醒得比他還早。

一覺醒來,虞晚喬散下頭發,頭上也沒了那許多珠釵金簪,看起來格外的素淨,還有些慵懶。

虞晚喬轉過頭來的那一瞬間,幾縷陽光灑落在她的臉上,映得那烏黑的長發閃閃發光,讓陸景亭眼前一亮,連呼吸都停滯住了。可虞晚喬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從床頭拿起一支金簪,朝著她的手指紮了下去。

陸景亭沒明白她要做什麼,正要出聲喊停,就見她已經紮破手指,將指尖鮮血滴到了床上那張繡著鴛鴦戲水的元帕上。

他立時便反應過來她在做什麼,但他驚訝的是,虞晚喬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會……怎麼會做這事做得麵無表情,沒有一點猶豫和尷尬。不過想到昨夜她那番舉動,也就覺得不足為奇了。

說不定,虞晚喬還有更多的驚喜在等著他。

沒過多久,屋外的丫鬟嬤嬤們就都敲門進來了,為虞晚喬和陸景亭梳洗穿衣後,一位嬤嬤就去取走那塊元帕,跟隨他們二人一道入宮。

此時早朝還在進行著,陸景亭帶著虞晚喬徑直往皇後所在的坤寧宮走去。

當今皇後出身清河崔氏,是中原士族中的名門望族,其父崔太傅門生遍天下,可謂是德高望重。而崔皇後其人也十分溫良恭順,待人親和,是世人稱讚的“賢後”。

虞晚喬一見到她,心中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前世崔皇後待她極好,在她成為皇後卻被冷落的那些日子,已是太後的崔氏依舊時常找她一起喝茶賞花,寬慰她要想開些,隻有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緊要的。

“兒臣攜新婦,拜見母後。”

“好好好,都起來吧。”

崔皇後看著陸景亭和虞晚喬二人,一臉欣慰,頻頻點頭,還轉頭對身邊的貼身宮女說道:“你看看,多般配的兩個孩子呀。”

陸景亭的生母容妃在他幼時便病故了,是皇後將其留在膝下,視作親子,悉心撫養,先太子也對他照顧有加。故而陸景亭在朝中雖不起眼,但這些年也算是衣食無憂,事事順遂。

在坤寧宮聊了一會兒,元祐帝也來了。隻不過他對陸景亭並沒有崔皇後那般親近,倒像是例行公事,過來看兩眼罷了。

也是,元祐帝膝下皇子眾多,其中更不乏才能出眾的和會討歡心的,區區一個陸景亭,他又怎會放在心上。

虞晚喬和陸景亭從宮裡出來,剛回到晉王府,便迎麵遇上了一位粉衣少女,上來就拉起陸景亭的手嬌聲道:“景亭哥哥,你回來啦!我剛才正想隨你進宮去給姨母請安呢。”

這嬌滴滴的聲音,倒是一下子就喚醒了虞晚喬腦海中那些塵封的記憶。

崔皇後外甥女崔韻,清河崔氏最受寵的七小姐。雖然中原士族大都看不上陸景亭這個閒散王爺,但崔韻卻是個例外,少時就常入宮陪伴皇後,對陸景亭格外癡情,時不時地就要到晉王府借住。

前世虞晚喬嫁進來後,崔韻依舊住在晉王府,外麵的流言蜚語她就當沒聽見,陸景亭也默許她這般胡鬨,總說崔韻是他妹妹,她喜歡住便讓她住著好了,還要虞晚喬多讓讓她,多照顧她。

那時的陸景亭對虞晚喬很好,很是溫柔體貼。可這溫柔體貼卻不是獨一份的,他待崔韻亦是如此。虞晚喬成為王妃後不到一年,崔韻便被納為側妃了。

那時陸景亭還信誓旦旦地說,他和崔韻隻是逢場作戲。朝局波詭雲譎,他須得有崔家作為依仗才能在這場廝殺中活下來。還說什麼崔家勢力大,讓她多讓著崔韻。待他日後真正掌權了,就不用再看旁人臉色行事了。

真是鬼話連篇。

一想到這裡,虞晚喬便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陸景亭這個狗東西。

也罷,就當從前是瞎了眼,看錯了人。

如今她隻想保護好自己的家人,日後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是早日弄走崔韻這個大麻煩為好,免得日後總被人盯著找麻煩。

虞晚喬本是和陸景亭並排走的,不想和陸景亭靠得太近,如今卻主動上前,挽住了陸景亭的手腕,柔聲問道:“殿下,府上有親戚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妾身也好準備一下,免得怠慢了客人。”

陸景亭這才掙開崔韻的手,輕咳一聲,介紹道:“這位是我表妹,崔家七娘,崔韻。”

這話虞晚喬聽了都覺得好笑。

他一個皇後養子,崔韻算他哪門子表妹。

虞晚喬抬眸看向崔韻,笑意盈盈地對她說道:“原來是韻表妹,抱歉啊,方才是嫂嫂眼拙,失禮了。”

這句“嫂嫂”一下就把崔韻給噎住了,愣了好一會才回道:“是韻兒失禮了,光注意到景亭哥哥,倒是忘了給王妃行禮。”說完,又恭恭敬敬地給虞晚喬行了個禮。

虞晚喬抬手扶她起來,又問道:“韻表妹這是剛到晉王府嗎,今夜可要在此住下?我讓劉叔去給你收拾間偏房出來。”

崔韻麵露尷尬,沒有答話。

陸景亭替崔韻回道:“這些年韻兒常來晉王府小住,她有自己的屋子。她聽聞我大婚,上個月便提前過來了,府中一切事務都是她幫忙操持的。”

“原來如此。”虞晚喬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這回韻表妹打算住多久呢?”

聽到虞晚喬這麼問,崔韻頓時眼中帶淚,一臉委屈地問道:“王妃這是在趕我走了?也是,王妃如今才是這晉王府的女主人,怕是容不得韻兒留在景亭哥哥身邊。”

“韻兒,你嫂嫂不是這個意思……”

陸景亭話未說完,虞晚喬便接著說道:“是啊,我怎麼會容不得你呢?”轉頭又對陸景亭道,“殿下若是喜歡,不妨將韻表妹納入府中,如此一來,既能多一個人服侍殿下,這後宅也有人與妾身做伴,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話讓陸景亭始料未及,他連忙回道:“阿喬,你誤會了,我一直都把韻兒當成妹妹,怎麼可能會娶她呢?”

“哦,是嗎?”虞晚喬勾唇淺笑,“既是殿下的妹妹,那妾身也不能虧待了她。這幾日便舉辦一個賞花宴,為韻表妹挑選夫婿,殿下覺得如何?”

陸景亭凝視著她,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開口應道:“那便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