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婆呆愣地望望他,囁嚅著開口:“這位,也吃米飯嗎?要不我熬個湯,再洗點水果?”
葉女似乎有些惱,幻化出一張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齒,扭動著身體逼近。
拿著鍋鏟的老太太嚇了一跳,轉身往回跑:“我還得做飯,你們小年輕先嘮著。”
……
之前沒發現這老婆婆還挺活潑。
眼見著那小鬼的大嘴已經張到頭頂,賀行合扇入懷,淡定的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現在隻是一堆爛葉子。”
葉女動作一頓,仿佛被戳到痛處,那顆糊滿了爛葉的圓腦袋痛苦地搖了搖。
賀行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打不過我。”
此時葉女已經閉上了嘴,麵上沒什麼表情,身子也縮小了一圈,連哪麵是前都看不太出來了。
“第三,”賀行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我可以幫你尋回另外兩魂,助你轉生。”
葉女徹底沉寂下來,半晌,身上的落葉簌簌抖動,她抬起手臂,細小的葉片幻化成手指,指向那扇緊鎖的房門。
賀行了然:“你要見他?”
葉女點點頭,數片葉子隨動作掉落。
屋內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是裡麵的人突然栽了一跟頭。賀行手一揮,輕響傳來,木門吱呀一聲向內打開一個小縫。葉女早已蓄勢待發,猛地衝進屋內。
“啊!!!彆打彆打!我錯了!我錯了!”
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從屋內張牙舞爪地逃竄出來,葉女化出一張猙獰的臉,滿麵凶狠地扒在他背上。
趙婆婆端著盤辣椒炒肉從廚房出來,見狀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把菜扔到桌上,轉過身去拿了把掃帚,狠狠抽在男人屁股上:“你個沒出息的,還不快給我閉嘴!鬼哭狼嚎的,是還想多招來幾隻小鬼不成?”
賀行揀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饒有興趣地邊吃邊看熱鬨。可惜趙婆婆畢竟上了年齡,不一會就氣喘籲籲地跑來求助:“小道長彆光顧著吃,你看有沒有辦法,讓她先下來說話?”
“也不是不行。”
手腕一轉,金光自他袖口閃出,一條赤金滕蔓如蛇般一圈圈繞上葉女的身體,迅速收束勒緊。葉女猛然回頭,憤怒地張開血盆大口,卻被那條詭異的藤蔓死死纏住,略一掙紮,身上的葉片便紛紛掉落,露出裡麵一團幽藍的鬼火。那藤居然完全不怕火燒,甚至貪婪地又繞了幾圈,死死裹住火焰根部,幾乎要把那火掐滅。
藤蔓一端還拽在賀行手裡,他甩了甩手腕,視線冷漠地掃過去,那藤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藤身微微發熱,哆嗦著默默鬆開幾圈,鬼火急切地探出尖來,死裡逃生般顫動著。
賀行輕輕一扯,便將它扯了過來:“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
露在外頭的焰尖藍了又青,青了又藍,卻無法出聲應答。
“玉枝。”
男人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兩個字來。賀行抬眼看向耷拉著腦袋的男人,他卻再次沉默下來,不肯再多說一句。
一旁的趙婆婆歎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掃帚,聲音又蒼老了幾分:“她叫玉枝,和安子從小一起長大……”
話頭剛落,被藤蔓纏住的鬼火突然藍光大盛,瘋狂扭動著要從束縛中掙脫出來。賀行目光流轉在兩人一鬼之間,本以為隻是孤魂野鬼作亂,卻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出戲碼。
“哦~所以是你兒子殺了他青梅竹馬的小姑娘,氣的人家冒著魂飛魄散的風險,也要從地府爬回來找他算賬?”
“怎麼可能!”
男人抬頭驚呼,賀行這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臉。雖然胡子拉碴,眼角還掛著臟汙,但還是能看出這是一張年輕的麵龐,如果好好收拾一下,應該也是個清秀的少年郎,可惜現在邋遢的隻剩下惡心了。
視線對上,男人迅速彆開臉,聲音急促地辯白:“我自小連凶也不曾凶過她一次,怎麼可能……”殺她。
話頓在半截,張安突然紅著眼衝過來,也不顧那鬼火幾乎要竄到他臉上,猛地伸手抓向賀行肩膀,啞著嗓子質問:“你說魂飛魄散是什麼意思?玉枝怎麼了,她會怎麼樣?”
鬼火此刻也安分下來,縮成小小一團,看上去可憐兮兮。
閃身躲開男人的手,賀行站起身,負手立在一旁,朝半空中飄著的小火苗努嘴道:“可不是我瞎說,你自己瞧,三魂丟了倆,剩個忽明忽滅的地魂,說不好什麼時候就要散了。”
張安呆愣著轉過眼去瞧,可他哪能瞧明白什麼三魂倆魂的,半晌眼眶不自覺地溢出淚來:“怎麼會,玉枝已經夠苦了,怎麼能……”
趙婆婆恨鐵不成鋼地奔過來,從身後重重踹了他一腳,把人直接踹趴下去:“哭哭哭,村頭那口枯井都沒你能哭,哭有什麼用,還不趕緊求求小道長幫幫玉枝!”
男人聞言猛然驚醒,娘說得對!這小道長連玉枝的魂都看得出來,一定也有辦法能救她。他手腳並用地爬至賀行腳邊,死死抱住他大腿,聲嘶力竭地乞求道:“小道長,求你救救玉枝,她已經太可憐了,不能就這麼魂飛魄散啊!不管用什麼辦法,隻要我能做的,我都願意!”
“哎~不用這麼麻煩,我隻有一個要求。”
賀行抽出腿,笑眯眯地指了指桌上的菜:“讓我先吃頓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