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王的敘事中,有一位婢女通知他‘管家發現少爺暈倒了’,顧竹笙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推敲的地方,他問:“昨天刀王在宴席上,有人看見過這個婢女報信嗎?”
王昆:“大家都看到了,確實有一位女子在刀王宣布退隱後來找他。”
眾俠士紛紛點頭。
“對,我們看到。”
“那麼多人,這個假不了。”
顧竹笙點頭:“現在把那名婢女帶過來。”
婢女被兩個壯碩的大漢提到室內,她瑟瑟發抖:“奴婢從來沒有做過傷害老爺的事情啊!”
“昨天,你可有去宴席上找刀王?”
婢女:“有,但是那是管家派我去傳話,我傳完後就離開了,什麼也不知道,我隻是一名弱女子,怎麼可能傷害得了老爺。”
這句話有理,眾人看去婢女,弱柳扶風,與早就名動江湖的刀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婢女一無武功,二即便是借助武器攻擊刀王,能傷害到刀王的武器,她也怕是揮不動。
“詳細說說昨天的經過。”
婢女一邊啜泣一遍說:“由於山莊有宴席,來客眾多,為了維護山莊的整潔,早就安排了許多下人不停的清掃山莊。昨天,我在庭院中打掃,管家匆忙趕來和我說‘少爺暈倒了,快去通知老爺’,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就去通知老爺了。“
管家怒極:“昨天我從來沒有喊過你去傳話,為什麼要說假話?”
顧竹笙繼續問:“有其他人看見你在庭院中打掃嗎?”
“我們是一人一間庭院輪掃……”
“也就是沒有一個人證?”
婢女見顧竹笙步步緊逼,仿佛將她當成了凶手,泣不成聲:“我發誓絕無任何隱瞞!”
顧竹笙將幾人的話都記錄在隨身小冊裡,問“你跑去傳話後,有和管家、刀王一起去庫房嗎?”
“沒有。”
“為什麼?”
“管家不讓。”
“我說了沒有……”管家還未說完,顧竹笙將食指放在嘴邊,黑衣侍從便捂上了他的嘴。
顧竹笙問:“他不讓?直接說的還是暗示?”
婢女思索一會:“……暗示,當時把老爺帶到了庫房門口,管家給了我一個下去的手勢,就是手背朝外掃……於是我就離開了。”
“你當時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婢女陷入了深思:“……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我也不清楚……”
顧竹笙看著低頭的婢女,心想現在在她身上也問不出什麼,隻有等自己理清思路或是她主動想起。
管家見顧竹笙命人捂住自己,婢女的證詞又如此不利自己,心如死灰,撿起地上的劍,就要自刎。
藍穀立即搶下,不解道:“為何要自殺?你心虛了?”
管家呆坐在地上:“我願用一死以示清白。”
藍穀嗤笑一聲,她曾經很努力才能活下去,為了活著,翻越十座大山逃亡,如今見到有人為了死亡證明自己,不由感到好笑,她將劍丟在管家的身邊:“你活著,至少世上最少還有一人想證明你的清白,你死了,就不會再有人討回公道。”
“一個死人還想要什麼清白,不都是活人嘴裡說嗎?”
管家沒有再去碰那把劍,沉默片刻:“你說的對,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我自己更在乎我的清白了,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江攬月看著藍穀,心想:這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沒有故事可以躲過她的眼神,藍穀眼神中的哀痛、糾結與撕心裂肺都是那樣的明顯!藍穀以前有一段不被世俗允許的愛情?還是背負了一段血海深仇?想著想著,江攬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顧竹笙看江攬月一臉癡迷,順著視線看過去,是一個棕色短打衣的刀客。他眉頭微皺,下巴一抬,問道:“你是何人?”
王昆突然被點到,有點猝不及防:“我嗎?我是西域第一刀客王昆。”
“和本案什麼關係?”
“我是客人,來參加宴席的。”
“那就是沒有關係,本案無關人員都門外候著。
王昆被架出去時還處在狀態之外,怎麼問兩句話就被趕出去了呢?
顧竹笙輕咳兩聲,看見江攬月回神了,放下心繼續審案:“現在案件還在審理過程中,你隻是有嫌疑,並不是說你是凶手。既然你剛才說,你自前門迎客之後,一直在廚房,可有人作證?“
“有的,廚房裡的所有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很快,當天在廚房勞作的下人都被帶來了。
“昨天,管家是否來廚房建工了?”
幾個下人低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胖胖的男人站出來:“回大人的話,是。”
“大概幾點來的?待了多久?又是什麼時候走的?”
“大概是巳時來的,待到了午時才走。”
“中間可有離開?”
“並無。”
顧竹笙一眯眼:“你敢肯定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嗎?”
男人嚇得哆嗦:“管家一直都在廚房,眼盯著我們備菜,我們一刻也鬆懈不了,即便是休息也守著廚房大門,仔細丫鬟們的送菜。”
“張刃,你和管家是幾時去的庫房?”
張刃靠在床上,嘴唇泛白,閉目回想:“我記得太陽當頭,應該是午時。”
幾個人審下來,讓大夥都傻眼了,刀王、婢女的證詞裡管家讓婢女去傳話,帶刀王去庫房,管家、廚子的證詞裡管家一直在廚房。
雙方都有人證,且時間一致,管家在廚房裡就不能帶刀王去庫房,帶刀王去庫房就不可能在廚房。
顧竹笙把這幾個證人分彆關在不同的房間裡,並命人看管。拿出他記錄的小冊仔細思考。
沒有人敢打擾他,江攬月看見王昆給她擠眉弄眼,她走出門問:“你乾嘛呢?”
王昆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他是誰?”
王昆吃了一大驚:“你連他都不知道!他可是著名的娃娃少卿!”
娃娃少卿?為什麼要這樣叫?江攬月被這個綽號弄笑了:“這個綽號是怎麼……”
話還沒說完,一道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們在說什麼?”
王昆背後說人閒話被發現了,兩步並作三步跳走了,隻剩下江攬月。
江攬月支支吾吾,想解釋,顧竹笙越過她:“我現在需要一個幫手,你來幫我。”
江攬月是一個長在紅旗下,活在陽光中的好少女,來做客的主人家裡發生了這樣的惡事,人民警察(?)現在要求她協助辦案,她當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了。
黑衣侍從看著自家大人帶著一位容顏絕世的女俠越走越遠,把他們忘在了身後:……
顧竹笙帶著江攬月繞過了數條回廊,看著顧竹笙,江攬月有一肚子好奇。
顧竹笙看她糾結許多都沒問出口,心想,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內斂,之前都沒有看出來,放火燒山寨的時候不是挺勇敢的嗎?
哼,可能女人麵對自己心悅之人都是這般小女人作態吧。這個話題還是由他開啟。
“你想問什麼?”顧竹笙聲音裡有一絲試探。
謝天謝地,娃娃少卿終於願意開口了,見他詢問,江攬月也不糾結了,直接問:“大人,不是我打聽公務,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們現在去乾嘛?”
顧竹笙:“……就這些嗎?”
“其實還有好多想問的,但是不知道從何問起,我怕問多了你會煩,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誰襲擊了刀王,又是誰指使婢女……”
還不等江攬月說完,顧竹笙打斷:“我們去庫房。”
顧竹笙打斷後,江攬月也不好繼續說話了,隻是在心中想,真不愧是娃娃少卿,年紀不大就能坐上這個位子,說話做事都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庫房內。
堆滿了木箱,有部分木箱七零八落在地上,中間有一灘血。
顧竹笙蹲下查看,問:“就是在這裡發現刀王倒地的?”
自明道長:“是的,那天我們趕到之後就看見刀王倒在這裡。”
“發現他時,是麵部朝下?“
“沒錯。“
顧竹笙看著旁邊破損的木箱:“刀王說自己走進來看見兒子的屍體,心神大亂,被偷襲,打中頭部昏倒。“
“但從現場來看,明顯有打鬥的痕跡,可是刀王並沒有提及。“
常子越怒極反笑:“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張兄身上的傷都是假的嗎?”
顧竹笙沒有理會,他盯著地板上的血跡:“這個出血量,遠超一個人,應該至少有兩個人在這裡流過血。“
常子越:“那不是廢話,張兄都說了進來看到他兒子倒在這裡……”
“那屍體呢?現在這裡沒有屍體。”
眾人沒有說話。
顧竹笙:“有人挪動了屍體?”
大家麵麵相覷,搖頭。
“所以現在,看到過屍體的人,隻有張刃?”
常子越受不了了,他拿起劍指著顧竹笙:“你到底什麼意思?張兄差點沒命,兒子還被人殺害了,你現在應該是找出凶手,而不是去懷疑他!”
顧竹笙起身,直視常子越的雙眼:“我辦過的案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案件中的任何細節都不能忽略,一點小的偏差就可能導致清白者蒙冤,無辜者受害。我的態度並不是懷疑任何一個人,隻是謹慎地對案件的每一個細節。張刃山莊內遭此事件,他應該比我更想查清是誰乾得,而不是隨便儘快定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