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親 痛苦,又萬分愉悅。(1 / 1)

安言將臉色明顯不好的岑珀送回了房間,詢問他需不需要請醫生過來。

岑珀以要休息為由驅退了所有蟲,整個蟲都仿若陷入噩夢中一般,他注視著屋裡那塊巨大的等身鏡中照出來的少年模樣,隻覺得荒誕。

鏡中的少年因為還沒有渡過成長期,臉還有些肉,黑色柔順的頭發因為剛才睡在草地上的緣故,有些亂蓬蓬的,雪白的皮膚和烏黑的雙眼,一看就是個被家中寵愛精心護養的雄蟲。

他垂下頭注視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沒有沾染任何洗不掉的汙泥和劣質油漆,指尖修剪圓潤整齊,掌心紅潤沒有任何傷疤。

摸了摸舊傷所在,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岑珀卻是臉色發白。

他在荒星的五年都是他的夢嗎?不……他可以十分肯定,不是夢,他所受的那麼多痛苦,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腦海裡,印刻在他的身體上,怎麼可能是夢呢!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為了活著吃下的第一口半腐爛的食物,那種痛不欲生的惡心感,腿被砸斷後那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劇痛,怎麼可能是夢呢?

他抬起了眼睛注視著前方,鏡子裡的少年也同樣注視向了他,這雙眼睛和他這張美麗精致的臉完全割裂開來,森冷警惕又飽含敵意,像是黑暗裡暗中窺視的惡獸。

這是什麼?

重生嗎?

岑珀嘴角僵硬地扯出一個笑,他年少的時候也是翻閱過所謂的流行文學的,其中有些情節甚至讓他發笑,並和管家吐槽過。

原來,書中主角的重生,是這種感覺嗎?巨大的心慌和不明緣由的強烈興奮感衝擊著他的大腦,他的靈魂和身體不知因恐懼還是興奮,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惡心感在喉嚨裡翻湧著。

痛苦,又令蟲萬分愉悅。

“哈……”岑珀半捂住臉,偌大的房間裡回蕩著他壓抑的笑聲,半晌後才漸漸停息,鏡子裡的雄蟲雙目通紅,臉上因為情緒而染上一層紅暈,收斂了所有情緒的臉冰冷麻木,將這張臉的美麗沾上幾分不可接近的意味。

“雄子殿下,雄主讓您過去一趟。”門外傳來雌蟲低沉的聲音,岑珀收回思緒應了一聲,換了衣服整理了一下頭發走出了門。

門外等候的雌蟲見到門被打開,輕輕躬身:“雄子殿下。”

這是一隻十分俊秀的年輕雌蟲,一身黑色的西裝包裹著對方修長的身形,金色的長發猶如絲緞,柔軟光滑。

岑珀下意識往對方頭頂看去,沒有看到那個怪異的氣泡,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他在安言頭上看到的那個東西,果然隻是他的錯覺嗎?

畢竟隻是出現了瞬間,或許是他看錯了。

“雄父有說是什麼事情嗎?”岑珀問,出來前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腺體,意識到他重生回來的這個點在他成年禮之前,記憶太遙遠了,他已經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但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雌蟲管家輕輕一笑:“您怎麼也不放在心上?三天後是您的成年禮呀,最近大家都在忙這件事情,想詢問一下您一些細節。”

三天後?

岑珀心頭下意識一抖,他在成年禮第二天,蟲生就完全陷入了黑暗,從高級雄蟲一朝淪落為殘缺雄蟲,從萬蟲寵愛的大少爺變成為了一口吃的都能逞凶鬥狠的惡蟲。

他握緊了拳頭,掌心傳來一點刺痛感,隻要他改變計劃不再離開帝都,那就好了……

……

走過了在他的記憶裡早已蒼白的走廊,來到了偏廳,奢華柔軟的沙發上,一位穿著淺藍色襯衫的雄蟲正在和坐在身邊的雌蟲說著什麼。

岑珀腳下動作微頓,心中生出了一絲不敢過去的念頭來,偏廳裡的兩蟲已經看到了他,雌蟲微笑著招手讓他趕緊過來。

“小珀,快過來,選一下花吧?你雄父和我在這兒選半天了。”

岑珀眼眶發熱,克製著情緒走了過去:“……雌父。”

岑家如今的當家雌蟲岑清頤,年紀輕輕就成為了議員之一,手握權勢後又和A級雄蟲陸輕鴻結合成婚,生下了雄子岑珀。

一個完美的蟲生贏家。

岑清頤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到身邊,將投影板拉過來:“來看看,想要用什麼花呢?原本想用蜂蘭薔薇,你雄父說太甜了。”

岑珀抬頭注視著投影板上各種花卉圖片,他已經想不起他成年那天的細節了:“我覺得都行,雌父您覺得呢?”

岑清頤側頭打量著他:“嗯?怎麼了?誰又惹你不高興了?”作為生父,對自己的蟲崽再了解不過,他竟然沒有興奮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昨天還一直特彆期待的和他提議要請最紅的明星蟲來唱歌,現在怎麼一副無所謂的樣?

岑珀沉默了一下,成年前他擁有一切,他身為雄子,又是岑家的繼承蟲,他如今才恍然,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性彆和身份,都如夢似幻,擁有的時候,什麼都不是,失去的時候,同樣什麼都不是。

岑珀垂著眼,臉上做出一個羞赧的表情:“就是突然有點緊張。”

陸輕鴻雙手合十放在大腿上,挑眉道:“緊張?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會緊張?”他戲謔一聲:“莫不是,有喜歡的雌君蟲選?”

岑珀噎了一下。

西萊帝國雄蟲地位特殊,和雌蟲比例在近幾年更是達到了令人膽寒的1:987.1,帝國基因研究所和雄蟲保護組織一直試圖打破這個拉得越來越大的比例,但一直沒找到有用的方法。

雄蟲的雄蟲素能夠安撫雌蟲的精神躁動征,等級越高的雌蟲,精神等級越高,精神躁動狀況就越危險。

雄蟲的總蟲數就擺在那裡,普通雌蟲到死都見不到雄蟲,更彆說與雄蟲結婚被安撫了,市麵上雖然有類雄蟲素藥劑,但基本是飲鴆止渴。

雄蟲基本過了成長期,也就是過了成年禮之後,雄蟲保護組織就會上門給雄蟲介紹婚姻對象,一般情況下,都是身世顯赫的雌蟲,甚至是高級軍雌。

普通蟲曾經抗議過,但沒有任何用。

A級雄蟲可以擁有一位雌君,七位雌侍,雌奴不計。

陸輕鴻有岑清頤這位雌君,還另有三位雌侍,這三位雌侍身份最差的那位都是小有名氣的珠寶設計師。

隻可惜至今都隻擁有岑珀這一隻雄蟲蟲崽,其他四個蟲崽都是雌蟲。

上輩子岑珀還沒等雄蟲保護協會上門就先出門了,打算回來後才相親,對帝星適齡又身份相當的雌蟲,他了解得並不多,他和其他雄蟲一起在德利斯莫學院學習,也幾乎接觸不到同齡雌蟲。

之後遇到的雌蟲……讓他一度恐懼這個群體。

岑珀氣哼了一聲:“沒有!”

岑清頤也哈哈哈一笑:“沒關係,有喜歡的雌蟲可以和雌父說。”

岑珀:“……真沒有,就是單純的覺得緊張。”

“好,看看花。”岑清頤也不逗他了,挑選著成年禮上要用的花:“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呢,到時候你祖父他們也會趕回來替你慶祝。”

“嗯。”岑珀點點頭,和雌父一起挑選成年禮上需要的東西。

……

幾個小時後,岑清頤來了信息有事離開了,陸輕鴻對這些細枝末節的小東西最為頭疼,和岑珀又說了點家常話先離開了。

岑珀沒有回房,離開偏廳後去了花園。

此刻正是春日,莊園裡的花開得正好,這些在外界和錢直接掛鉤的嬌貴玩意,在這裡儘情的大片開放著,即將落儘的夕陽將西方的天空染得火紅,正在清理雜草的雌蟲見到他後連忙行禮問好,有些甚至想湊近的,都被他身後跟著的管家用警告眼神逼退。

岑珀點開了方才就一直在震動的終端,是他學院裡關係還算不錯的同學,伯班克家的雄子,先是提前祝他生日快樂,然後又給他發在旅遊星玩的照片,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特產。

他往上翻了一下聊天記錄,自己幾乎沒有回什麼東西,對方也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把他當留言簿一樣用,消息一條緊跟著一條發來。

岑珀對這些同學已經沒什麼印象了,一群心高氣傲的雄子聚集在一起,發生什麼矛盾那都是稀疏平常的,反正他對學院生活沒有任何好回憶。

伯班克……

岑珀臉上沒什麼表情,關掉了這個對話框點進了星網,上輩子他離開帝星沒多久就遇上了星盜,之後的日日夜夜他一直在想,為什麼沒有蟲族發現呢?明明他還在帝星的警備巡視區裡,怎麼會出現星盜呢?

輸入關鍵字後他刷了一下,確認上個星期帝星才對周遭的防衛線進行過巡邏清掃,那這些星盜……是巧合出現在那兒的嗎?

“卡爾威。”岑珀突然出聲,後方的年輕管家上前半步:“有什麼需要嗎,殿下。”

“我記得,三年前是不是出過雄子被綁架事件?”

卡爾威愣了一下,不知道雄子為什麼會問這事,這事當時鬨得特彆大,官方隻好冷處理了這事,他在岑家工作,能知道一些普通蟲不知道的事情,那個被劫走的雄子,沒有救回來,完全失去了下落。

也是因為這事,雄蟲保護協會對登記在冊的雄子的安危越發上心,帝星也加強了防衛。

卡爾威斟酌著語氣:“好像是吧,這麼久應該已經找回來了吧。”

有關於雄子的事幾乎不會出現在公眾視野,性彆矛盾本來就像在鋼絲行走,稍微有點風聲,就一發不可收拾。

岑珀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他看著星網上隻剩下幾條來路不明的消息,那個雄子被劫事件已經在星網上完全找不到消息了。

他消失的那五年,也是這樣嗎?為什麼呢?他雄父雌父的能力,竟然都無法找到他嗎?

岑家有錢有權,陸家有權,作為他們唯一的繼承者,兩家會五年都找不到他嗎?

岑珀想到這兒,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刺中,他從未懷疑過雄父雌父愛他,他的感情和他的理智卻瘋狂糾纏打架。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