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你彆造謠! 金西啾 4021 字 11個月前

滴答。

雨滴穿過樹葉的間隙,落在青青草地,打濕了泥土。

一場急雨就這樣落下,在室外的人全都往裡跑,虞珍珠和徐屏離室內有些遠,隻能先到不遠處的亭子裡。

中間也有三四分鐘路程,虞珍珠先脫下襯衫外套,蓋在徐屏的傷腿上,才與他一起跑過去。

雨又大又急,打濕了她的頭發和皮膚,劉海全都黏在了耳朵邊,水滴在肩頸上。

她穿的是白色吊帶背心搭配襯衫的兩件套,此時雪白肩頭裸露在空氣裡,兩片肩胛骨微突,像鳥兒的兩扇翅膀。

她身材很輕盈,腰隻有一握,她對著老天爺生氣,手叉在腰間,嘀嘀咕咕的說:

“哪有這樣下雨的,說變臉就變臉,海市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極端了。”

罵完了,趕緊半蹲到徐屏麵前去,拉開襯衫,看雨水有沒有浸濕他的傷處。

繃帶、石膏等比較厚,最外一層打濕裡,裡麵應該還好,虞珍珠很不放心,小心翼翼的摸著,仰頭問徐屏:“疼不疼?有沒有感覺?”

“穿上衣服,”這個角度不太禮貌,徐屏看彆處,“我沒事。”

那襯衫都濕的差不多了,虞珍珠伸臂去穿,脖頸微躬,將衣服披上身。

卻和不穿的效果一個樣。

而且布料糊在身上,還難受的很。

她不願意,又脫下來,擰乾水,放在欄杆上。

穿個吊帶有什麼問題?她媽媽那個年代都可以穿吊帶出街,現在還越活越封建了。

這樣的姿態的確大方許多,徐屏也不多話了,看向亭外的雨。

雨水成線,從屋簷流淌而下,雨聲滴滴,天地反而因此靜謐。

亭子裡有石製桌凳,桌子上刻了一個棋盤,徐屏遙控著輪椅到了桌邊,低頭看那一副殘局。

虞珍珠手機落剛才草坪上了,這會兒無聊的不行。

“徐屏,你在看什麼?”她湊過腦袋去。

“棋。”

“啊?”

徐屏用手指點著棋盤,對她說這一局的概況,黑子如何進攻,白子如何偷襲,雙方下一步應該如何,聲線平穩,低沉悅耳,在雨天裡有種玉石一般溫潤的質地。

虞珍珠聽的稀裡糊塗,不妨礙她欣賞徐屏的聲音和姿態。

他對這場雨沒有怨懟,對被困在小亭子裡的處境沒有消極,就好像這兩個多月以來,他麵對著病痛、背叛,也始終保持著理性中正,不卑也不亢,穩妥的處理著各種問題。

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為什麼他是徐家的話事人、是人人交口稱讚的商業巨子。

他情緒穩定克製,頭腦聰明,意誌力極強,對周遭人事的敏銳度也強悍至極。

在車禍過後短短一段時間裡,他就能清晰的辨認出敵我關係,知道誰能信、誰不能信,用最少的資源絕地反擊,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應對奪權,維護住自己的地位。

就算遭到最親近人的背刺,也沒有影響他的半點判斷,他的控製力強的可怕,仿佛有那麼一個開關在,隻要他想,就可以關閉那些東西,隻做一個純理性的機器。

換成其他什麼人,接觸到這樣的徐屏,可能會因敬畏而遠之,但虞珍珠還真就勝在年紀小,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方麵她跟小朋友差不多,最會試探大人底線,大人稍微縱容點,那完蛋了,能上房揭瓦。

虞珍珠就是覺得徐屏外冷內熱,心腸是軟的,所以她順杆爬——她那心大的能比太平洋。

唯一可以稱得上心結的,是她覺得自己借了徐屏女友的名聲,享受了一些潛在便利乃至於明晃晃的便利,她想不出彆的辦法阻止又或回報,隻能竭儘所能對徐屏再好點兒。

半輩子沒五點起床過,今天一早能起來煲湯,不就是靠的這點心中有愧。

……

兩人在亭子裡避雨半個小時,雨停後,回到病房中。

把徐屏往病房裡一放,虞珍珠就拔腿去找醫生,讓人家給他檢查檢查看。

徐屏沒什麼問題,倒是她自己,著涼了,小噴嚏一個接著一個,最後哀怨的喝起了小柴胡伴薑湯。

她披了個毯子,坐在小椅子上,眼睛鼓鼓的,嘀咕著好難喝。

徐屏看著她,說:“喝光。”

風水輪流轉,虞珍珠一飲而儘,徐屏伸手過來,虞珍珠一愣,“我自己……”

徐屏拿過了碗,轉身放去吧台上,換了梅子糖,扔給了她。

虞珍珠把糖咬的嘎嘣嘎嘣的,不知道想到什麼,傻樂了一陣。

徐屏莫名。

他低頭繼續工作。

虞珍珠努力搞出一點小動作,可惜始終沒有引來徐屏注意,她自覺無趣,人家才不陪她玩呢!

於是赤著腳、披著毯子去到最裡麵的長沙發上,打了個哈欠,開始睡覺。

早晨實在起的太早,沒一會兒她便睡沉了過去。

睡得還算規矩,隻有腳丫子落在最外麵。

徐屏從筆記本後抬起頭來,過去替她攏毯子。誰知道虞珍珠這麼叛逆,腳一被蓋住,就不滿意的踹出去一腳,徐屏被她踢到手臂,毯子也全部落到沙發旁邊地上了。

徐屏默了一默。

虞珍珠半趴在沙發上,什麼也沒蓋,吊帶卷到胸下,腰背雪白雪白,屁股圓滾滾的。

還挺像陳元英在美國養的那隻薩摩耶檸檬。

那薩摩耶是隻笨狗,徐屏兩年前聖誕去看她那回,這狗把自己的爪子卡在了下水道網柵欄裡麵,前半身趴著,屁股翹起來,嗷嗷叫。

陳元英笑的要死,把他們都叫出來,輪流拍她屁股玩,把笨狗氣的哭了。

後來把柵欄拆了,笨狗有點記仇,連續二十四小時沒有理那些拍屁股名單上的人,隻跟著手腳最乾淨的徐屏打轉。

不過等徐屏飛回去的時候,她還是最喜歡自己的小主人,徐屏逗她,問是否要跟自己回去,她把腦袋深深埋在陳元英懷裡,不聽不聽。

虞珍珠要知道自己被聯想成薩摩耶,得跟他拌十幾句嘴。

“虞珍珠。”徐屏叫了她一聲。

虞珍珠沒醒,睡著。

徐屏的視線下落,那張毯子落在沙發和落地台燈之間的夾角裡,徐屏如果能正常站立,是可以很輕鬆拿到的。

但是他坐著輪椅,伸臂長度不夠。

受傷已經兩月,第二次手術後也已經四周,徐屏已經知道做半個殘障人士有多不方便,此時那種感覺又一次上湧,讓他有點不舒服。

他收回目光,麵色淡淡的轉身,按響呼叫鈴。

護工立刻就進來了,低聲問他需要。

徐屏指了指,護工立馬去撿到毯子,為虞珍珠蓋上。

他朝外去,見護工有話要說的樣子,抬眸等待。

“對不起先生,中午時不知道您是在外麵,以為您帶珍珠小姐出去用餐了,沒敢打擾,所以沒去找你們……”

護工在為那場雨解釋,徐屏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有錢能請好幾個高級護工,大部分困難都能克服,但護工也不可能栓跟繩在他身上,生活裡意外層出,總會有些紕漏。

說到底,沒有任何一個個體能替代一雙本身的、完好的肢體。

……

徐屏請幾位醫師開了個小會,調整了自己的康複計劃,在考慮本身恢複狀況的基礎上,最大限度的加速回歸正常生活。

他將大部分工作托付給得力助手,自己更多時間花在了複健上。

虞珍珠請來的老先生在這過程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老人家獨創的針灸方法和藥浴方很大程度幫助了痛苦的減輕和骨骼的重建。

針灸時間較長,要接近一個小時,兩人無事閒談,老先生健談的說起自己的求學經曆、說起自己已經去世的老妻,兩人到中年才相識,陪伴二十餘載即生離死彆,是真的相見恨晚。

如果有來生,他是很想再早一點遇見老妻。

但琢磨著,又說自己年輕時候是個混球,要真是那時候認識,可能就沒他什麼事了。

拿著年齡前後排布了一會兒,他最終決定自己應該在三十時遇見二十出頭的妻子——想的挺好,好像他自己能左右一樣。

又過了兩周,徐屏能在護具、拐杖的輔助下正式落地了。

一大早,虞珍珠嘴巴裡咬著個奶黃包,臉頰一鼓一鼓的,很熟練的把帶來的藥膳和家裡寄來的點心什麼的放到桌上。

徐屏正站在窗邊,虞珍珠還沒意識到,過去拉他。

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虞珍珠視線平行的前方,是厚薄適宜的胸肌、棉質的上衣,稍稍往上,男人下頜鋒利,下巴有個窩,嘴唇很薄,有棱角。

徐屏之高,需要她再再再往上抬頭,才看得見眼睛!

虞珍珠震驚了。

他他他沒坐輪椅了!!!

一陣狂喜湧入心頭,她高興的跳起來,一把抱住徐屏。

“你站起來了!啊啊啊啊你能站了!!!”

徐屏昨晚才開始嘗試站立,還不能這樣承重,周圍醫護擔心的要死,想要上前。

徐屏比虞珍珠高一個頭還多,體型差異很大,撲進來就不見人了。

徐屏怔了一怔,隨即抬起手臂,單手托著女孩的背。

他眼眸微垂,對他們比了個“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