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學習
最近因為他忙著那兩台賭博機，反而很少來找她。
葉迎覺得，他們才相處幾天他就給了她這麼多錢，而且還很吃虧的隻跟她“約會”一兩次，他真是個怪人。
“小迎，要去上課了？”一大早，天還沒亮，母親摸索過來找她。
“嗯。”葉迎背起書包。
她的母親才四十多歲，已經有青光眼，因為沒錢治，幾近失明。
她走過去，扶著她，“媽，你回去睡吧。”
“你有錢吃早飯嗎？”
“有。”
“昨天晚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去打工了？”
“嗯。”葉迎把她扶過去坐下，“廚房裡還有昨天中午剩下的芹菜和饅頭，您中午就湊合著吃吧。”
“我沒事，倒是你——”葉媽媽摸索了一下她的臉，“又瘦了，工作很辛苦？”
“沒有。”
葉迎隻這樣回答了一下。
葉媽媽微微歎了口氣，長滿老繭的手緊緊握著她的，卻也說不出什麼話。
“媽，我得去上課了。”葉迎不喜歡這種煽情場麵。
“哦，去吧去吧。”
葉迎本來走出幾步，又回頭，逆著光看堂內的人，“媽，您回去睡吧。”
“哎。”
走在上學的路上。
算了算，肖磊已經給了她七百多塊錢，這個月的生活費肯定夠了，而且她幾乎都不怎麼吃飯，錢還是存著吧。
這樣想著，旁邊迎過來一個龐然大物。
似乎兩個人在搬一個非常重的東西，而後在快走過她時突然停下，“大嫂！”
“大嫂！”
接連兩句叫喊。
葉迎停住腳步，看見阿亮和阿周滿頭大汗地在路上。
“哎，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你啊。”白天見更漂亮了，“大嫂，你穿校服？明華……”阿亮撓撓腦袋，他認識的字不多，“哎，你看是明華中學嗎？”
阿周也看了看，“好像是。”
葉迎沒說話。
此時，肖磊從後麵走了過來，“阿亮，阿周。”
但他是直視著葉迎說的，“你先走吧。”
旁邊就是校門口了，有陸陸續續走過的跟她穿同色校服的學生走過，好奇地打量著他們。肖磊接著低聲說，“晚上出來，還在台球場。”
葉迎點點頭，離開。
“哎，大哥……”阿亮和阿周對於他們的互動很奇怪。
肖磊拿出一根煙點上，“以後彆叫她大嫂了，她都沒嫁給我叫什麼大嫂？”
“不叫大嫂，那叫什麼？難道叫迎姐？”想到這個，他們噗嗤一聲笑出來，“迎姐，迎姐，這個稱呼太棒了。”
肖磊也笑了，“彆叫姐，她估計跟你們差不多大。”
“那我們叫什麼？”
兩個小弟對稱呼這個問題實在搞不懂。
“就叫葉迎吧。彆老是一副流裡流氣的樣子，彆人還以為我們是乾什麼不正當生意的。”看起來的確是，兩個虎頭虎腦的剪著板寸的小男孩，穿著白背心，短褲，夾一雙拖鞋，這個時間段不在上課，反而在外麵，肯定就是那種小混混了。
“大哥，我們沒衣服穿啊。”
就算肖磊，也是常年一件洗了又洗的白襯衫，這還是他很早以前的。
肖磊微微歎了口氣，“以後碰到葉迎，如果旁邊有人的話啊，就彆上前打招呼了。”帶領著他們先把賭博機搬著。
“為什麼啊？”兩個小弟抬起另外一邊。
“她不喜歡彆人影響她的私生活。”
“可是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現在還不完全是。”
還不完全是……兩個小弟納悶了。
葉迎走到班上，才剛剛敲響早讀的上課鈴。
葉迎坐下，身後的女同學陳瑩瑩用筆戳了戳她的背，“今天早上那路上的是你什麼人啊？跟你好像很熟。”
“沒什麼，不認識，問路的。”
“哦。”陳瑩瑩點點頭，“不過你看到他們搬的那台東西了吧，那是什麼，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葉迎驀然想到了肖磊跟她說的賭博機。
搖搖頭，“不知道。”
陳瑩瑩坐回去，有點兒意興闌珊。
葉迎想就是那種機子，能賺錢嗎？
“哎，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啊。”
“暑假你想去哪啊？”
“我想去我外婆家啊，那裡有條河，我可以天天去遊泳。”
“我暑假去市裡我叔叔家，跟我的堂弟一起補課。唉。”
“暑假也要補課？”
“唉，是啊，聽說市裡麵的學習氛圍很濃厚，那裡的孩子天天補課，我叔叔給我堂弟請了家教老師，我媽說就讓我也過去一起補補。”
“哦，那你就好了，可以去看看嘛，我還沒去過市裡呢……”
葉迎趴在桌上睡覺，最近幾天她都有點睡眠不足，早上上課的時候就已經特彆困，但現在反而有點兒睡不著。
再翻了個身。
暑假，她暑假要去哪裡呢？
上個寒假她去一家餐館打工，每天洗盤子，一天才十塊錢，老板還不讓休息。這樣也就罷了，那裡的男廚師和夥計們天天聚在一起對著她講一些下流的東西，這個暑假她肯定不會再去了……
而且暑假過後，馬上又要升高三了。
學費啊……
她心裡默默歎息。
“葉迎，你來一下。”
班主任站在門口招呼一聲。
午休時分，班裡麵寥寥幾個人，班主任這一叫，一下便寂靜了，連身旁兩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子都沒再說話。
葉迎起身跟過去。
“你這個學期成績下滑得很厲害啊。”班主任朝著麵前的她說。
葉迎沉默著。
班主任看了看她，他知道她家裡的情況不是很樂觀，“你媽媽的眼睛怎麼樣了？”上次去的時候好像稍微遠一點的東西就看不清了。
“差不多瞎了。”她說得很冷靜。
班主任也沒再說話，“你最近很辛苦吧？上課老打瞌睡。”班主任看著她小考的成績，“你家裡就沒什麼親戚幫一下？”畢竟她隻是個女孩子，和母親相依為命很可憐。
“沒有。”
“你上個學期的補助差不多已經下來了，你這學期雖然交了申請，可是你的成績下滑得這麼厲害，雖然發補助金不需要看成績，但是你要是成績太差，我們也很難辦。你懂吧？”
“嗯。”她點點頭，她懂，每次填申請不都得寫，以後我會好好學習，做一個品學兼優的新世紀好學生嗎……
班主任把手中的成績紙條給她，“用點心在學習上吧，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
“好的，謝謝老師。”
她接過，轉身出去。
在門外，看條子，考試全部在七八十分，連她最好的數學都隻有一百分左右，其實考數學那天因為太早了，她睡著了，幾乎是在夢遊的情況下做完那些題的。
看到最後，綜合成績排名全班三十一。
她果然退步了啊。
到了晚上出來，她的麵色並不怎麼好。
肖磊看出來了，“心情不好？”
葉迎搖搖頭。
班主任讓她有困難去找他，但她的困難就是一個字——錢。她所有的成績下滑，上課打瞌睡，作業完不成全都是因為錢。人在餓得快發昏的情況下怎麼還有力氣去學習？他們想象得到嗎？可就算他們想象得到，也無法改變，畢竟他們隻是外人，隻能不停地說：“你要放點心在學習上。”
“努力啊。”
……
諸如此類沒有用的東西。
“你的賭博機什麼時候開始營業？”她轉頭問。
“大概還需要一兩天吧。”
“能賺錢嗎？”
“應該能。”他半靠在椅子上開始點煙。
今天沒有忌諱她，而且有短暫的沉默，看來他心裡也是會打鼓的。
“你要是賠了怎麼辦？”
“賠了就賠了。”他抬起頭，“不過就是再窮一些而已，總能找到飯吃。”
葉迎沒說話，和他對望著。
劣質煙在他指間徐徐燃動，煙霧嫋娜在他們中間，她停了一段時間說：“彆抽了，對身體不好。”
他笑了，撫了撫額頭，“看來你也不希望失去我啊。”
他抬起頭，目光竟然清冽得很。
早就發現他並不如她第一個交往的那個混混般是個小流氓，他總是穿白襯衫，衣物什麼的都很乾淨，頭發雖然有點長，可是又黑又直，身上從來沒有什麼異味，簡直不像他這個年紀出來混的男孩子。
“你讀過書嗎？”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讀到高二就輟學了。”
好像是，那時候她沒怎麼用心。
“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賺錢。”
他回答得很乾脆。
“賺多少錢？”
“很多很多錢，能買得起房子，車子，還有高檔的皮包，手表。”
短暫停滯了一段時間，“我也想。”
她誠實地說。
“是嗎？”他笑得更加開懷，“那你跟著我吧，雖然前期會困難點，但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委屈。”
葉迎沒說話，清清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她的眼睛真的特彆好看，睫毛細細長長的，眼睛大而水靈，卻不顯得虛浮。
肖磊看了看前麵玩得正歡的兩個小弟，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
然後拉過葉迎，“你跟我來。”
走到樓梯角暗處的拐角，他把她抵在牆角，身體貼著身體。
他嘴裡還有淡淡的煙味，她發上有淡淡香味，但是異性之間散發的氣息更讓人著迷。
他比她高出大概一個頭，不過這種身高完全不阻擋他俯頭看她，她今天還是穿著那件黑裙子，他的手很容易摸著她裸露出來的大腿。
在黑暗的，隻在門邊露出一線黃光的環境裡。
他壓近她，然後嘴唇尋找她的嘴唇，呼吸可聞。
他的確是第一次接吻，感覺很生澀，雖然葉迎有過經驗，但看樣子也並不比他好多少。可即便是這樣，他年少的身體還是感到一陣炙熱，似乎有層層的電流穿過，讓他整個人都幾近燃燒沸騰。
他喘息般地吻著她，手由下往上撫摸她身體的曲線，葉迎也慢慢抬手環住他。
最後，他覺得他們在這相擁相吻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久到已經經曆過天崩地裂般，他的手最後穿過發絲托著她後腦：“我好像知道戀愛的感覺是什麼了。”
葉迎沒有回答。
她在黑暗中的眼眸亮亮的，瑩潤如水。
他在她耳邊呢喃低語：“葉迎，祝我賺大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