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一片海。
這是一片無人的海灘。
到處都是安靜的。季書言在看手機,麵前的海水起起伏伏,依稀可以聞到海的味道。
“這是哪兒?”程嘉儀一開口,覺得聲音都有些啞。
“海邊。”季書言收起手機,言簡意賅。
“我知道是海邊,為什麼我們會來這兒?”程嘉儀拿出手機看了眼,下午三點。
天都快黑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家在哪兒你就睡著了,我又沒忍心喊你,就暫時來海邊看看海,既然你醒了,咱們就走吧。”季書言說著,重新扣好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
“彆。”程嘉儀按住他的手背,又很快收回來,“既然來了,就去海邊轉轉吧。”
她看著季書言,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季書言沒什麼意見,點點頭,“好啊。”
兩個人一起下了車。
一關車門,就被鋪麵而來的鹹澀微涼的海風撞了個滿懷。
兩人並肩走在海邊,記憶中,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看海。
“跟我講講吧,你的這八年。”季書言打破了這片刻的安靜。
程嘉儀僵了一瞬,扯起嘴角笑了笑:“有什麼好講的。”
“說說吧,”季書言聲音輕飄飄的,情緒很淡,“跟他怎麼分手的?”
他還是有些恨的,也許是氣不過。
可,愛比恨多。
海風吹過他的臉頰,他心口突然發悶,有些喘不過氣。
伸出手指,將羽絨服拉鏈往下拉一點,又解開裡邊襯衣的扣子,冷風灌進來,他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就無法自控。
那天回到家後,他坐在窗前的地板上,開著窗,冬天的風爭前恐後地鑽進臥室,他凍得發僵。
他想,他的生命中再也沒有哪個時刻能和那時一樣黑暗了。
他是很難動心的人,在程嘉儀之前,他沒喜歡過什麼人,當然有不少人喜歡他,可他都沒什麼感覺。
程嘉儀像是一束光,照進他黑暗久久不見光的內心,他以為她會帶他走出這片黑暗,然而,她不僅把他重新丟了進去,還狠狠地踩了兩腳。
受傷的永遠是用情最深的那一個。
程嘉儀喉嚨像是被卡住了,她捏捏手指,再次解釋:“你說的是當年那個人啊,我跟你說過了,隻有你,我沒跟彆人在一起過。”
說完,她渾身好像脫力了一樣,頭暈腿軟,心口難受。
季書言無言地看著她,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季書言,”程嘉儀聲音很微弱,“這件事我沒騙你,真的是假的。”
季書言不說話,讓程嘉儀覺得很難熬。
她抬腿想往前走,季書言突然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程嘉儀撞進他的懷裡,不敢抬頭,“因為……想跟你分手。”
“隻是想跟我分手?”季書言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程嘉儀沉默了。
這事兒她沒法解釋,有些事情她不想讓季書言知道,可是不告訴他,又覺得很沒有道理,好像她在無理取鬨。
或許原本就是無理取鬨吧。
季書言手上用了力,程嘉儀抬頭,眼圈有些紅:“疼。”
“疼就對了,”季書言聲音很冷硬,“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我的心會有多疼?”
“我……”
話還沒說完,季書言低頭,一手捉住她的兩隻手腕,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嘴唇。
兩個人的心都在顫抖。
程嘉儀扭頭,然而無法抵抗他的力氣,他的舌靈活地撬開她的牙齒,吻得纏綿又霸氣。
程嘉儀漸漸變得主動,這時,季書言卻停了下來。
他望著她,大拇指在她臉頰上蹭了蹭,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卻隻說:“不早了,走吧。”
程嘉儀這才留意到,天已經暗了下來。
這討人厭的冬天……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
臨下車時,季書言淡淡說了句:“早點休息。”
程嘉儀想要下車,突然想起什麼,拿起新買的圍巾遞給季書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生日快樂,我沒準備禮物,這個剛好是中性的,你也可以戴。”
季書言接過來,“謝了。”
程嘉儀手握住門把手,還是沒下車,躊躇著說了句:“我那天說的,我們複合的事,你可以考慮一下。”
季書言偏頭看她:“嗯。”
她實在沒什麼話說了,推門下了車,站在車旁,看他一溜煙消失了。
回到家後,她打開門,開燈換鞋,把包扔在沙發上,邊進臥室邊脫衣服,拿起睡衣進了浴室。
洗澡時最放鬆,她喜歡把水放得很熱,然後閉著眼睛感受溫熱的水包裹住自己的感覺。
洗完澡出來後,她才發現手機裡有未接來電。
是季書言的。
她邊擦頭發邊回撥過去。
響了一聲後,季書言接了。
程嘉儀突然有點語塞,結結巴巴地說:“你,剛剛,打電話了?”
季書言“嗯”了一聲。
程嘉儀坐在床頭,手有些發抖:“怎麼了?”
季書言笑了笑:“想跟你說,圍巾很好看。”
頓了頓,他說:“我很喜歡。”
程嘉儀隻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她把毛巾放下,手指捏捏睡衣領子,“那就好。”
聲音軟軟的。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卻又誰都不先掛掉,就這樣僵著。
“程嘉儀。”過了一會兒,他低低喊她的名字。
“怎麼了?”程嘉儀有些緊張。
“我們……”
砰砰砰!
程嘉儀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萬籟俱寂。
隻有她緊張的喘息聲。
“我們一起過年吧,”季書言語氣輕鬆,“反正你也不回去,對吧?”
原來要說這個……
程嘉儀乾巴巴一笑,很費力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好,好啊。”
經曆了這樣漫長的幾秒鐘,滿心期待又落空,她心裡說不出的酸痛,眨了眨眼,眼淚突然就冒了出來。
她已經說得那麼明顯了,他還視而不見,是不是說明,他確實沒那個意思了。
是自己一直在誤解吧。
她啞著嗓子,一字一句,不想讓對方聽出異樣:“那那天我去你家?我可以包餃子。”
“嗯,可以,然後我再喊幾個人,大家一起,熱鬨。”
程嘉儀心像被撕開了。
她想說,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熱鬨。
可還是沒有開口。
“好。”她答應著。
又過了一會兒,季書言說:“我先掛了?”
程嘉儀吸吸鼻子:“嗯,再見。”
電話終於掛斷了。
她躺在床上,關了燈,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依稀可以看到天花板的影子。
她瞪著眼睛看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
以前也會失眠,但是遇到季書言後,失眠成了家常便飯。
她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床,拉開窗簾,站在窗邊看窗外的夜色。
因為有積雪,窗外不算黑。
失眠的夜晚,總能想到很多往事。
最開始確實是她去招惹的,最後也確實是她先離開的。
季書言要恨她,她無話可說。
轉眼間到了除夕。
林夕晚提前兩天回去了,向允菲沒回去,吵吵嚷嚷要跟程嘉儀一起過年,結果除夕那天又說不去了。
程嘉儀給季書言發信息:其他人都到了嗎?
季書言回她:都準備好了,快點來吧。
程嘉儀咬咬下唇,心想季書言居然真喊了彆人嗎?
不會是阿帆他們吧。
她打定了主意,要是待著不自在,她就回家。
化了個淡妝,穿淺駝色長款羊絨大衣,拎著之前在超市買的堅果和新年糖,她出門了。
臨走前,給季書言發了信息:我出發了,等會兒就到。
季書言卻直接打了電話:“我去接你?”
程嘉儀失笑:“那我還去你家過年乾嘛,乾脆你來我家算了。”
季書言頓了頓,說:“路上小心。”
等程嘉儀到了季書言家門口的時候,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
她有些糾結,不知道裡邊到底有多少人。
站在門口,還沒敲門,季書言從裡邊把門推開了。
他穿著羊絨衫,下身是休閒運動褲,黑色的,看起來很居家。
程嘉儀問他:“其他人呢?”
她沒聽到動靜,還越過他的身子朝內看:“怎麼沒動靜?”
季書言側開身子讓她進去,接過她手中的袋子,輕飄飄說一句:“都不來了。”
“啊?”程嘉儀大吃一驚,“為什麼?”
“有事唄。”季書言似乎很無所謂,並不看她,拿著袋子朝客廳走。
回頭,見程嘉儀還愣著,他淡淡看她一眼:“怎麼,失望了?”
程嘉儀換好鞋子跟上他,“我有什麼好失望的。”
高興還來不及呢。
季書言給屋子布置了一下,貼了春聯,掛了中國結,餐桌上放著一盆肉餡,一塊和好的麵團。
“你弄的?”程嘉儀覺得驚奇。
“嗯。”季書言把堅果和糖倒出來,放著一個小盤子裡,問她:“會不會包?”
程嘉儀挽起袖子躍躍欲試:“會!”
兩個人洗乾淨手,分坐在桌旁,季書言把麵團揪出來,一個個擀好皮,程嘉儀拿起皮,包了第一個。
軟趴趴的,醜死了……
她有點尷尬。
她確實不會包餃子,南方人嘛,誰會這個。
季書言淡淡看了一眼,倒是很大度:“無所謂,餃子隻要捏緊,待會兒彆漏水就行。”
程嘉儀很不確定:“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漏。”
季書言笑了,語氣無奈:“那咱們就蒸著吃。”
“哦,好。”程嘉儀放下心來,又包了第二個醜餃子。
邊包邊想,季書言真的是脾氣很好,根本不會生氣一樣。
戀愛的時候,他們一次都沒有吵過。
“你這樣包,”像是看不下去了,季書言從她手中接過餃子,教她,“這樣捏,按順序,捏緊就行。”
程嘉儀又拿起一個皮,按他說的來,但還是包不好,眼睛會了,手還很笨。
季書言起身,走到她旁邊,抓著她的手,一點點教她。
兩個人靠得很近,程嘉儀能感覺到季書言身上的熱度。
屋子裡的曖昧程度迅速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