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言手中空了,胳膊卻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那樣端在半空中。
兩個人隔著好幾個人遙遙對視。
半晌,程嘉儀移開了視線。
忍不住再次回頭,卻見季書言已經消失了。
人呢?
她伸著脖子到處找,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頭,是阿帆。
阿帆的肉串隻剩一根,她慢悠悠吃著,對程嘉儀抬抬下巴,神色有些倨傲:“談談。”
程嘉儀原本不想去,她憑什麼跟她談,可不知什麼心態作祟,她還是跟她走到了一邊。
她們在院落的一角站定,阿帆吃光了手中的烤串,拿著一根空簽子在空中晃了晃,很隨意地說了一句:“你不用緊張,我就是想問你幾句話。”
程嘉儀微笑了一下,麵對著這個明顯比她小好幾歲的小女孩,她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她。
她友好地問:“什麼事?”
阿帆抬眼看她,鼓了下腮幫子,說:“你跟季書言……之前是不是認識?”
果然是因為季書言。
程嘉儀拿手指捏了捏手中的不鏽鋼簽子,說:“在我回答你之前,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阿帆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點頭:“好,你問。”
程嘉儀慢悠悠開口:“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阿帆笑了:“姐姐,這不是很明顯嗎?我喜歡季書言,剛才大家開玩笑的時候,不都說明白了嗎?”
程嘉儀點點頭:“所有你覺得季書言跟我有什麼?”
阿帆蹙眉,想了想說:“我覺得你們兩個有貓膩,你是不是也喜歡季書言?”
程嘉儀不喜歡她的態度,深吸一口氣,想要快些結束這個話題,“我不喜歡他。”
阿帆“哦”了一聲,很灑脫地聳聳肩,“那我就放心了。”
停頓一下,阿帆突然一臉鬼笑:“其實你喜歡林夕晚對不對?”
程嘉儀一臉茫然,“為什麼這麼說?”
阿帆滿臉詫異:“你真的假的啊,我還以為你倆互相有意思呢。”
程嘉儀眉頭皺起來:“我沒那個意思。”
阿帆嗤笑一聲:“那算了,是我看走眼了。”
說完,她先走了。
留下程嘉儀站在原地,不太明白為什麼阿帆要這麼說。
她跟林夕晚,隻是朋友之間的交流吧,能有什麼?
但是剛才她確實也沒說實話,可她沒義務對阿帆說實話,阿帆要是喜歡季書言,最應該打聽的是季書言有沒有喜歡的人,而不是彆人喜不喜歡季書言。
果然還是小孩子,重點都搞不清。
她想,她看彆人倒是看得挺清,到了自己身上就變成了一筆糊塗賬。
她無奈地笑了笑。
一抬眼,林夕晚走了過來。
“怎麼了?”他顯然看到了剛才兩個人在這邊說話,這會兒走過來,有些好奇。
“沒什麼,一點小秘密。”
林夕晚笑了,“跟季書言有關的秘密?”
程嘉儀看他,點點頭:“你這都猜得到?”
林夕晚聳聳肩:“因為剛才你受傷了,書言他……看起來挺著急的。”
是嗎?
程嘉儀愣怔了片刻。
林夕晚又說:“阿帆跟書言接觸得少,隻以為書言像表麵上一樣高冷,但其實不是,書言還是很熱心的,之前我們班上有女生暈倒了,是書言把人抱去醫務室的。”
林夕晚的眼睛看著程嘉儀,繼續說:“公主抱哦,彆人還以為那是書言的女朋友。”
“所以這個人啊,看著冷,其實,”林夕晚笑了笑,“就是你們女孩喜歡的那種暖男吧,對哪個女孩都很好。”
程嘉儀嘴角翹了下。
說到公主抱,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她剛剛高考完沒多久,她媽跟彆人跑了,隻把她一個人丟下,季書言的爸爸當然不會收留她,季書言見她無處可去,一個小姑娘又怕有什麼危險,就暫時留她住在自己小超市的二樓,讓她住到大學開學。
她那時候已經對季書言有好感了,但那好感是朦朦朧朧的,再加上季書言這個人,好像對什麼都不上心一樣,程嘉儀又有些膽小,隻敢偷偷喜歡。
小超市的二樓隻有一間臥室,還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自從收留了她之後,季書言晚上就不在這裡住了。
那天晚上雷雨交加,季書言早早地關了超市,說是要去參加同學聚會,還囑咐程嘉儀鎖好門。
晚上9點左右,程嘉儀去衛生間洗澡。
因為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這兒住,所以洗完澡後,她隻是隨意地拿一條浴巾,像披肩一樣搭在身上,稍微圍了一下,打開衛生間的門,準備去對麵的臥室。
然而那天晚上,季書言跟以前的同學聊得起勁,喝了點酒,一時間忘記了程嘉儀在他這兒住的事,習慣性地打開樓下的門,直接上樓去了。
樓上,程嘉儀剛好走出衛生間。
這頭,季書言邁上了最後一級台階。
一聲悶雷,兩個人同時嚇了一跳。
程嘉儀腳下有水,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呲溜”一聲摔在了地上。
她的浴巾一下子散開了,屁股摔得生疼。
季書言扭過頭去,揉著太陽穴,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對不起啊,我喝多了,忘記你在這裡了……”
程嘉儀臉紅得滴血,她趕緊起來,然而越急越出問題,她腳下滑得很,站起來,又摔倒了。
這一次摔得有些狠,季書言都聽到“咯嘣”一聲,這是扭到腳的聲音。
程嘉儀趕緊伸手,扯過浴巾把自己裹上。
季書言問:“你沒事吧?”
程嘉儀聲音小的像蚊子:“沒事兒。”
“腳腕,真的沒事?”季書言站在原地,脖子扭得生疼,有些不相信。
“真的,”程嘉儀說,“就是站不起來。”
一秒,兩秒,三秒。
空氣安靜地讓人尷尬。
季書言深吸一口氣:“那怎麼辦,我扶你?”
“不用!”程嘉儀想到那個畫麵,就覺得很不好意思。
“那到底要怎麼辦?要不然我去臥室幫你拿件衣服,你穿上,我再扶你?”季書言提出建議。
程嘉儀想了想,“行吧,我臥室床上放著我的睡裙和……”
和內褲。
她剛剛找好了衣服,因為衛生間太小了,她怕把睡裙打濕,所以一般都是先裹著浴巾,走到臥室之後再換。
這下子可糟糕了。
她記起剛才出來洗澡之前,把睡裙和內褲整整齊齊地擺在了床邊上,季書言隻要進去,一眼就能看到放在睡裙上麵的那條內褲。
還是蕾絲的。
她皺著眉頭,再一次嘗試著站起來。
還是不行。
季書言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彆再折騰了,本來沒事的被你折騰得都有事了,不行我就去幫你拿過來,我知道你床上有什麼,我不會看的。”
程嘉儀咬咬下唇,說:“那你隻把睡裙拿過來就行。”
季書言慢慢上樓,始終扭著頭不去看她,從她身邊快速穿過。
走到臥室,看到了床上整整齊齊放著的睡裙和內褲。他伸出手來,抓住睡裙的邊緣,往旁邊一拉,就把睡裙拿到手裡了,內褲他完全沒碰到,當然也沒有看,直接轉身,走出了臥室。
回去後,他依舊沒看程嘉儀,將睡裙遞了過去。
他聽著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雖然看不到,但其實酒氣上湧,心裡也有點毛毛躁躁的。
過了一分鐘,程嘉儀小聲說:“好了。”
他轉過頭,終於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程嘉儀,程嘉儀已經換上了剛才那條睡裙,手指還不自在地捏著睡裙的邊邊,試圖蓋住更多的皮膚。
那是一條細吊帶的純棉睡裙,襯得她細胳膊細腿,她皮膚白,剛洗過澡,在燈下簡直閃閃發光。
季書言伸手:“拉住我。”
他的身子離程嘉儀很遠,隻把手伸了過來。
程嘉儀伸出手去,季書言的手掌寬大,很有力氣,掌心有點薄繭。
程嘉儀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胳膊突然過電般麻酥酥的。
季書言一把拉起她,扶她走,但是她走不穩,腳底還是滑,走一步就開始呲牙咧嘴。
季書言頓住了,轉頭看她,發現她的睡裙其實挺長的,過膝了。
他好脾氣地問:“可以走嗎?”
程嘉儀不敢說可以,因為確實有點困難。
他突然彎下腰,一把將她撈起來,打橫抱著,幾步就走到了臥室,把她輕輕放在床邊。
她的臉紅得嚇人,好像熟透了的番茄。
季書言沒多做停留,轉身就要朝門口走,在他剛走到門口時,程嘉儀開口了:“謝謝你啊。”
季書言停下腳步,說了句:“不用客氣。”
隨後,他走出臥室,幫她關上門。
程嘉儀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有些神情恍惚。
她剛才沒穿內褲,被一個喜歡的男人抱在懷裡。
想到這兒,她的心就跳得很快。
剛剛季書言好淡定。
他對自己有想法嗎?
要是有想法,他怎麼那麼淡定啊。
程嘉儀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的腳其實沒事。
也不知道自己在乾嘛。
其實也有點想賭的成分,看看季書言會不會公主抱自己。
她賭贏了,又覺得似乎沒贏。
好難受,喜歡一個人怎麼會這樣患得患失。
他今晚喝了酒,大晚上的,下那麼大的雨,他還得回家嗎?
有沒有傘啊。
想到這兒,她起身出門,看到衛生間門口已經被人拖乾淨了。
心裡暖融融的。
季書言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才比她大兩歲而已,卻像個大哥哥一樣關心著自己。
要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們會不會朋友都沒的做啊……
程嘉儀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地捏著自己的裙角,裙子被她拉得很高,露出兩截白皙的腿。
季書言突然從隔壁儲物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