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在看你嗎?不是,是你臉上有東西,”程嘉儀說著,極其自然地伸手,在他臉頰上抹了一下,“好了。”
季書言目光深深地看她:“是什麼?”
程嘉儀搓搓手指,“沒了,一點灰塵而已。”
說完後,到底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季書言的眼睛,直接就要走。
季書言伸出手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程嘉儀。”
聽到季書言喊自己的全名,她就忍不住,心裡湧上一股酸澀。
“嗯,”她胡亂地應著,“怎麼了呢?”
季書言沒說話,空氣安靜地讓人尷尬。
程嘉儀不敢看他,扭頭看一邊光禿禿的樹杈子。
季書言捏著她的手用了些力,程嘉儀輕哼一聲,終於看他了,“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不知道?”
程嘉儀深吸一口氣,打掉他的手,“我不知道。”
“程嘉儀,”季書言說,“你跟你前男友怎麼樣了?”
程嘉儀一陣恍惚,心想我前男友不是你?
哦對了,那個她隨口說的“前男友”。
她聳聳肩,假裝輕鬆道:“黃了。”
季書言的心突然跳得厲害,總覺得他好像猜對了。
程嘉儀跟前男友黃了,是不是因為林夕晚……
不然她一個社恐,最討厭這種人多的場合,要不是想來見某個人,怎麼會願意來這裡?
他心裡酸得不行。
超市離得很近,他們速戰速決,很快買好了所需的東西。
出了超市,季書言主動拎起購物袋,跟程嘉儀並肩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隻能聽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咯吱”聲。
在離林夕晚家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林夕晚推開門,遠遠地迎了過來。
“你們倆還挺快的,”林夕晚笑嘻嘻地邊說著邊朝他們倆走來,伸手接過季書言手中的購物袋,“走吧,燒烤爐已經架起來了。”
季書言跟他並肩走,問他:“這麼冷的天,怎麼燒烤啊?露天的?”
林夕晚回頭看程嘉儀,見她低頭在身後跟著,就又轉回頭來,說:“嗯,就在我家院子裡,玩個一兩小時應該也不會冷,要是怕冷的話,就在屋子裡呆著,等我們烤好送進去也可以。”
季書言也回頭瞟了程嘉儀一眼,說:“可以。”
回去客廳,程嘉儀看到其他人已經去了和客廳連著的院子裡。
那是一處挺大的後院。有寬敞的原木陽台,再往後,是落了點薄雪的院子,已經被人打掃的乾乾淨淨,上邊放了兩個長條狀的烤爐。
“來廚房幫忙啦!”阿帆的聲音傳來,程嘉儀回頭看,就見阿帆從廚房伸了個頭出來,“快來個人幫忙!”
她的眼睛是看著季書言的,林夕晚馬上推了季書言一把,“快去,人家喊你呢!”
季書言被推的腳步微動,眼神卻馬上掃向程嘉儀,“一塊兒去?”
程嘉儀正有些不知所措,聞言趕緊點頭:“好啊。”
林夕晚看了她一眼,頓了一下,說:“是啊,嘉儀也去吧。”
程嘉儀跟在季書言身後進了廚房,阿帆癟癟嘴,顯然不太高興,但也沒說什麼。
林夕晚看著他倆的背影,眉頭很輕微地皺了一下。
他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
總感覺這倆人既熟悉,又不熟,甚至還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
廚房裡人不少,大部分都在幫忙。
有人在切菜切肉,有人在穿串。
阿帆對程嘉儀說:“你切菜吧,把這個蔬菜切成塊兒,會吧?”
程嘉儀點點頭:“沒問題。”
季書言站在一邊看她,阿帆抓住季書言的手腕,笑嘻嘻地說:“至於你嘛,過來跟我們穿串兒吧!”
季書言最後看了程嘉儀一眼,隨後跟著阿帆,坐在不遠處的桌旁,一起把切好的肉菜串起來。
程嘉儀離他們很近,也因此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談話。
多是阿帆在說,季書言隻是很輕地回應幾句。
這時又有另外兩男一女走了過來,坐在他們身邊,也跟著串。
“書言,”其中一個男生說,“考慮考慮我們阿帆唄。”
“你說什麼呢!今天沒完了是吧!”阿帆伸出手,狠狠朝那人後背砸去。
“哈哈哈,”那人笑著躲,嘴上還不停,“言哥,彆說你看不出來哈,阿帆這就差把喜歡你寫在臉上了!”
“彆說了,”阿帆恐嚇他,“再說把你暗戀誰的事情捅出去!”
“喲,”坐在那個男生旁邊的一個長發女孩笑了,“齊蕭暗戀誰?”
那個叫齊蕭的馬上舉手投降:“我錯了我錯了,彆說啊,就讓它爛在肚子裡吧!”
幾個人“哈哈”大笑著,阿帆還不時拿眼角餘光看著季書言。
季書言臉上毫無表情,仿佛置身事外。
阿帆聳聳肩,逐漸安靜下來。
程嘉儀在一邊專注地切著,腦子裡卻有些亂糟糟的。
她在切土豆的時候,一不留神,刀子滑了一下,切在了手上。
她“嘶”了一聲,很輕,近乎耳語,其他人都沒聽到。
然而季書言猛然抬頭看向她,見她眉頭皺起來,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就知道她一定是切到手了。
他把手中正在串的蔬菜放下,起身朝著程嘉儀走來。
程嘉儀正往外捏血,捏出來一點後,她想要放在水龍頭下衝一衝,季書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有沒有點常識啊,這也敢拿水衝?”
程嘉儀聽他語氣不太好,臉上也冰得嚇人,就沒有開口,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腕走了出去。
剩下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齊蕭開口說:“他們倆認識啊?”
另外一個女孩搖搖頭,又說,“哦,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是林夕晚介紹他們認識的呀。”
齊蕭便點點頭,並沒有在意,阿帆的臉色卻不太好,她一直看著門口,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
客廳裡,林夕晚剛從院子裡走進來,準備去找打火機,看到季書言領著程嘉儀從廚房出來,有些吃驚地停住腳步,問:“怎麼了?”
季書言問他:“有沒有碘酒和創可貼?”
林夕晚馬上明白這是切到手了,他丟下一句:“等我一會兒。”
轉身上樓,從樓上拿下醫藥箱又快速跑了下來。
原本他是想幫程嘉儀上藥的,然而季書言直接把藥箱接了過來,對他說了一句“謝了”,那個意思好像是不需要他再管了。
林夕晚站在客廳中看了他倆一會兒,見季書言領著程嘉儀坐到了沙發上,正想要過去,院子裡又有人喊:“打火機找到了沒有?”
林夕晚馬上應著,走到門口玄關處,找到了打火機,又穿過客廳,經過沙發時看了他倆一眼,沒再說什麼,快步走到了院子裡。
季書言一聲不吭,板著臉把醫藥箱打開,從裡麵找出了碘伏。
程嘉儀就坐在身邊看著他,看他用修長的手指取出一根棉簽,擰開碘伏蓋子,把棉簽放在裡麵蘸了蘸,拿出後,他轉頭看了程嘉儀一眼,伸出手來,把她受傷的那隻手托起來。
兩個人的手碰到的那一瞬間,彼此都僵硬了一下。
八年了。
他們沒有觸碰到彼此的皮膚,已經八年了。
程嘉儀的心不由自主地開始狂跳,手指忍不住哆嗦起來。
季書言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腕,聲音很輕,“彆動。”
程嘉儀控製不住自己,季書言乾脆握緊她的手,用棉簽輕輕幫她擦拭。
棉簽很涼,程嘉儀哆嗦了一下。
鋪天蓋地的熟悉的氣息將她淹沒。
她絲毫不覺得疼了,隻覺得手指尖到手腕的地方,都是熱乎乎的。
他的身子離她很近,她也慢慢靠近他。
她的耳朵離他的心臟很近。
“可以了,”季書言低頭看她,聲音溫柔,“給你貼個創可貼,先不要沾水了。”
程嘉儀點頭,任由他擺弄著。
仿佛過了很久,又似乎一下子過去了,創可貼貼好了。
季書言坐直了身子。
程嘉儀也沒有理由再靠著他。
季書言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駐幾秒,起身,“你跟我來嗎?還是在客廳等著?”
程嘉儀馬上起身:“還是跟你去吧。”
這時林夕晚進來了,“嘉儀,彆去廚房了,過來院子裡,我教你怎麼烤。”
程嘉儀站在原地,有些為難地看了季書言一眼。
季書言聳聳肩:“那你去吧。”
程嘉儀原本是想季書言幫她說句話的,結果這人乾脆走了……
她隻能朝著林夕晚走去。
林夕晚他們已經生起了火,烤爐裡滿是木炭,他正跟程嘉儀說著怎麼烤,阿帆和季書言就端著幾筐食材走了過來。
阿帆把食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長舒一口氣:“好重啊!”
林夕晚笑:“你怎麼不讓齊蕭拿?”
阿帆拿眼尾掃季書言,大大咧咧地說:“為了跟帥哥共事啊。”
季書言沒聽到一樣,把東西擺好,又問林夕晚:“烤嗎?”
林夕晚點頭:“烤!”
串串均勻地擺在了烤爐上,很快便發出“滋滋”的聲音,不一會兒,誘人的香味就出來了。
其他人陸陸續續到了院子裡,幫忙烤,當然大部分時間是在嘻嘻哈哈鬨著玩。
也有幾個人嫌冷,坐在客廳等著吃現成的。
第一批串烤熟了,林夕晚他們挨著取下來,放在不鏽鋼托盤裡,大聲招呼:“來來來,吃啦!”
客廳裡坐著的幾個這會兒倒也不怕冷了,馬上跑出來,頓時一陣哄搶,場麵熱鬨又好笑。
季書言離得近,拿起兩串,轉頭,下意識想找程嘉儀。
程嘉儀站在一旁笑著看他們搶,林夕晚走過去,遞給她兩串羊肉串:“拿著吧。”
程嘉儀接了過來,眉眼彎了彎:“謝謝壽星。”
林夕晚被她逗笑了:“吃吧吃吧。”
程嘉儀剛要吃,就見季書言站在不遠處,手中拿著兩個肉串,正看著她。
她心裡一動,下一秒,阿帆走到季書言身邊,伸手從季書言手中接過串,很自然地說道:“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