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什麼胃口,奶茶用了一下午才喝光。
晚上她還是炒了烏冬麵,賣相還不錯,勉強吃光了,又盤腿坐在地毯上打坐,靜靜放空了很久。
手機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聯係她。
那種被全世界遺忘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歎口氣,上樓,準備去洗個熱水澡。
周二早上,她收到林夕晚發來的信息:這周六來我家玩吧?給你介紹幾個同胞,順便幫我過生日,我們打算在家吃燒烤。
一條信息,囊括了所有有效內容。
程嘉儀不喜歡聚會,她討厭跟外人接觸,那種環境隻會讓她想逃。
但是林夕晚馬上發了第二條信息:季書言也去。
程嘉儀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機,五分鐘後,她回:好的。
轉眼間到了周六。
林夕晚的計劃是一起吃午餐,程嘉儀一早就起來,收拾一番後,拿著前兩天剛買好的禮物出門了。
等她到了林夕晚家門口,老遠就聽到室內傳來熱熱鬨鬨的談話聲。
老實說,她有點怯場了。
站在原地踟躕片刻,險些打道回府,林夕晚從窗戶裡看到她,推門招呼:“快進來呀!”
程嘉儀隻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裡邊男男女女坐了有七八個,程嘉儀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多同胞,一時有些吃驚。
竟然有這麼多中國人在這個偏僻的地方上學。
比她這三年見過的所有中國人加起來都多。
眾人見她進來,皆是一靜,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其中一位女孩開口問:“夕晚,這是哪位,不介紹一下?”
程嘉儀和她對視了一眼。這個女孩個頭高挑,留利索的短發,化濃妝,坐在沙發扶手上,手握紅酒杯,見她看過來了,很坦然地對她笑了笑。
程嘉儀也跟著笑了下。
這時坐在女孩旁邊的一位年輕男孩也跟著問:“對啊對啊,這位是誰啊?”
林夕晚笑笑,走到程嘉儀身邊,剛要開口,短發女孩突然站了起來,十分高興地說:“書言來了哦!”
說完,她彎腰,把紅酒杯放在麵前的茶幾上,三兩步跑到門口,拉開門,季書言剛好走到門口,抬手正要敲門。
女孩笑嘻嘻地吐吐舌頭:“你怎麼來這麼晚呀,不是說好了早一點到的嗎?”
季書言表情淡淡的:“早上剛好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
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挽住他的胳膊,“那就快進來吧。”
兩個人一起走進門,季書言一抬頭便看到了站在客廳中的程嘉儀。
程嘉儀眼眸深深地看著他們兩個,目光落在兩個人挽著的手腕上。
兩秒後。
季書言從女孩手中把胳膊抽了出來,轉身關上門,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掛在了門口。
女孩在他身邊等著,見他掛好了羽絨服,便伸出手來,想要再次挽住他的手腕,季書言卻快步走到客廳中,把女孩甩在了身後。
女孩也沒生氣,聳聳肩,跟在季書言身後走進了客廳。
林夕晚站在程嘉儀身邊,這時笑了笑,拍拍手,說:“今天,我們歡聚一堂,是為了……”
短發女孩雙手籠住嘴唇,做成喇叭狀,起哄道:“發……”
林夕晚一眼瞪過去:“不許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滿屋人都笑了起來。
林夕晚也跟著笑,像是有些無奈似的,這時有人打趣短發女孩說:“阿帆你就饒了他吧,今兒可是他30大壽!”
阿帆哈哈笑著,“好好好,這就把場子讓給咱們林大哥。”
林夕晚笑著搖搖頭,阿帆拉著季書言坐在方才坐的地方,一腳踢開剛才跟她搭話的那個年輕男孩:“讓開讓開!”
年輕男孩並不惱,隻是帶著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季書言一眼,對阿帆說:“見色忘友的家夥。”
阿帆聳聳肩,說:“要論見色忘友,沒有比你這家夥更可惡的了,想當年,你為了追個女孩,把我晾在寒風中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啊!”
阿帆說著,已經坐好了,同時拍拍身邊的空位:“來來來,書言坐這兒。”
季書言回頭,見程嘉儀依然站在林夕晚身邊,兩個人正低頭輕聲交流著,頓時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了上來。
剛好程嘉儀朝他看了過來,兩個人對視片刻,他對著程嘉儀說:“你過來這邊坐吧。”
程嘉儀瞧著那條沙發上坐了好幾個人,其實是有些不願意過去的,再加上他身邊的那個叫阿帆的女孩,看起來很是熱情大方,在聚會的時候,她最害怕跟這種活潑開朗不見外的人離得近了。
她這麼一猶豫,林夕晚剛好看到了,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思,他拍拍程嘉儀的肩膀,笑著說:“那邊有個矮凳,你去那坐吧。”
矮凳在茶幾的另一側,緊挨著沙發,那一邊沒有人,程嘉儀趕緊點點頭,走了過去。
到這會兒,林夕晚才清清嗓子,拍了一下手,對著屋裡的人再一次說道:“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我們歡聚一堂是為了——慶祝我的30歲生日!”
“哇哦哇哦……”
眾人起哄半天,阿帆已經扯過季書言坐在她身邊了,這會兒繼續問:“阿晚,那個美女到底是誰啊?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朋友?還是……”
她對著林夕晚眨眨眼。
季書言目光深深地鎖定在程嘉儀身上。
程嘉儀卻已經沒有心思看季書言了,她隻覺得尷尬又難堪。
垂著頭,局促不安地捏著捏自己的手腕,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她,但她總覺得好像有很多雙眼睛落在她身上似的。
這種場景讓她非常難受,她不禁有點後悔,為什麼非要跑來參加這種聚會!
她在心裡麵祈求著,希望大家把她當成是一個透明人,千萬不要問她什麼問題,也不要跟她搭話,她完全不想搭理。
之前那個老鄉會也是這樣的情況,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基本上沒怎麼說過話,那一次也隻認識了一個林夕晚。
她那個時候跟林夕晚也僅僅是打了個招呼加了個微信而已,那晚回來之後她跟老鄉會上的其他人都沒什麼聯係了,隻剩這麼一個林夕晚。
也不知道林夕晚怎麼會認識這麼多人。
當社恐的朋友是個社牛,對於這個社恐來講,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尤其是你的這位社牛朋友非要拉著你跟彆人認識,就比如現在——
林夕晚笑嗬嗬地對著大家介紹程嘉儀:“這個是我之前在老鄉會上認識的,叫程嘉儀,跟我是老鄉,來這兒已經三年了,隻不過可能平時參加這種聚會比較少,所以大家都不怎麼認識她。”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程嘉儀的臉上,程嘉儀抬起頭來,有些僵硬地對著大家笑了笑。
阿帆拿手肘撞撞身邊的季書言,輕聲問他:“那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她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剛好這會兒房間裡沒人說話,程嘉儀清楚地聽到了。
她抬起頭來看著季書言,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季書言會怎麼介紹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然而季書言還沒有開口,林夕晚先開口了:“是我介紹他們倆認識的。”
“哦~”阿帆點點頭,眼睛在程嘉儀身上上下掃了一遍,像是失去了興趣一般,低下頭來繼續跟季書言說話了。
季書言也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移開了視線。
這時房間裡其他人也開始三三兩兩聊天,程嘉儀便再也聽不清她跟季書言聊了些什麼了。
林夕晚先是跟其他人聊了一會兒,隨後便徑直朝著程嘉儀走過來,蹲在程嘉儀麵前問:“怎麼樣?還能習慣嗎?沒想到你性格這麼內向啊。”
“我一直是這樣的。”程嘉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夕晚抬眼看她,看她耳垂有些發紅,便說:“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我要是早知道的話就不喊你來了,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難受?”
“沒有沒有,”程嘉儀說,“你過生日嘛,本來我就應該來慶祝一下的,這也沒什麼。”
不遠處。
阿帆看到程嘉儀跟林夕晚在聊天,便哼笑一聲:“小林這是老樹開花嗎?”
季書言道:“才30而已,也不老吧。”
阿帆輕笑一聲:“我覺得老。”
季書言清清嗓子,“我也30了……”
“啊?”阿帆麵露驚訝,低下頭來,仔仔細細打量著季書言的臉,“我不相信,你在唬我吧?”
季書言苦笑一聲,搖搖頭。
阿帆是他一個師弟的妹妹,高中的時候便隨家人移民到了這裡,今年才剛剛大三,年輕得很。
才剛剛上大學的年輕女孩,可能確實對30歲沒有什麼概念吧,覺得30歲是好老了。
可是對於季書言他們來講,30歲是非常稀疏平常的,既沒覺得自己老,也沒覺得自己年輕。
季書言覺得,好像25歲一過,他就不再在意年齡了,愛幾歲幾歲,愛咋咋地,無非就是數字稍微變一變而已。
這會兒跟年輕活潑的阿帆坐在一起,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確實有些老氣橫秋的。
阿帆瞪大了眼睛,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點歲月的痕跡,臉幾乎都要貼到他的臉上了,他一躲,伸出手來把阿帆的腦袋推了回去,語氣中帶了點不耐煩:“至於這麼誇張嗎?”
阿帆說:“誇張!我真的以為你跟我年紀差不多哎。”
“你是傻的嗎?要是我跟你年紀差不多,還會是你哥的師兄嗎?”季書言覺得這話說得是有點過,但他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不吐不快。
阿帆想了想,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笑嘻嘻地說:“對哦。”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你是博士,季博士。”
說著她又抬起胳膊來,親昵地圈住了季書言的肩膀。
季書言抬頭,下意識地朝著程嘉儀看去,正撞進了程嘉儀深深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