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晚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季書言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兩個,沒有說話,林夕晚毫無察覺,走到他麵前問:“不是不舒服嗎?還以為你會請假。”
季書言搖搖頭,聲音有些乾澀,“沒有不舒服,就是早上起太早,有點頭痛。”
“這樣啊,”林夕晚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要去嘉儀他們辦公室那邊,你要去哪兒?”
季書言從上到下掃了程嘉儀一番,眸子盛滿了疲倦,“我去趟實驗室。”
“那你去吧,”林夕晚說著,轉頭看程嘉儀,“咱們得走快點,我趕時間。”
程嘉儀低著頭,與季書言擦肩而過。
校園那麼空曠,周圍那麼安靜,程嘉儀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季書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任由程嘉儀走了過去。
走出很遠,程嘉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季書言依舊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在低頭看手機。
積雪很厚,到處是白茫茫一片。
季書言一向挺拔寬闊的背影此刻在冰天雪地裡看起來竟是那麼寂寥。
轉個彎,終於看不到他了。
程嘉儀輕輕抬起下頜,哈了一口氣,又看著白氣瞬間在眼前消散。
她的鼻尖凍得紅彤彤的,臉頰也泛著粉。
林夕晚看她一眼,心下有些觸動,脫口而出:“程嘉儀,你有男朋友嗎?”
程嘉儀偏頭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說:“沒有。”
林夕晚猶豫著停住腳步,麵色竟有些害羞,“我可以追你嗎?”
程嘉儀頓時愣在了原地。
怎麼會那麼突然……
林夕晚撓撓頭,耳朵尖兒蒙上一層薄紅,像是也有些尷尬,“嚇到你了?”
程嘉儀搖搖頭。
那麼大個人了,倒也不至於這樣就被嚇到。
隻是在這樣的時機下,確實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看著林夕晚,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夕晚輕笑一聲,“你可以不用著急回答我,考慮考慮吧,我……其實一直對你都,”他捏捏下巴,像是在字斟句酌,“第一次見你,就對你印象挺好。”
程嘉儀也笑了笑。
她很想馬上說一句拒絕的話,可看著林夕晚滿臉期待的樣子,她覺得當麵實在說不出口。
回去用微信說清楚算了,其實她也不怎麼擅長處理這種事情。
接下來,兩個人默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程,進了辦公樓,林夕晚直接去了二樓。
程嘉儀把數據交給同事,又坐在工位發了會兒呆。
第二天就是周末。
當晚程嘉儀回到家,剛吃過晚飯,就收到了林夕晚的信息。
突然想起來白天林夕晚對她說過的話,她想,正好利用現在跟他說清楚。
結果在看到信息內容時,她的胸口開始發悶。
林夕晚說,季書言病了,發燒,下午暈倒了,他正在季書言家裡照顧他。
程嘉儀捏著手機,手都在哆嗦。
早上看到他的時候,他確實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休息好。
手機嗡地一聲,又是林夕晚:現在沒事兒了,吃了藥,剛剛睡下了。
她深深吸一口氣,手指不聽使喚似的,一句話打了好久:我去看看他吧?
林夕晚的電話打了進來。
程嘉儀坐在椅子上,按了接聽。
“嘉儀,”林夕晚壓低聲音說,“彆擔心,現在沒事兒了,就是普通感冒,哎呀這個傻子,下午一直呆在外邊,你說那麼冷的天……”
“呆在外邊,”程嘉儀說得很艱難,“為什麼?”
“我哪兒知道,找貓?好像是他的小貓找不到了,他急得不得了,”林夕晚那邊傳來關門的聲音,隨即他的說話聲也大了一些,“我現在準備走了,你要是想看他就明天再來吧。”
不知為何,聽到是因為小貓,程嘉儀空落落的心裡突然著了地,幸好,幸好是為了小貓,要是因為彆的……
她捏緊了手機,當然,也不可能是因為彆的。
掛了電話,程嘉儀坐立難安,心裡總想著最後一次見到季書言時,他臉上那抹不去的疲態,還有那張麵無表情猜不透心思的臉。
可她又能怎麼辦。
著急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都那麼晚了,就算去找他,他已經也睡了,何況再晚些火車都沒了,她可能回都回不來。
這種事兒沒法衝動。
她更不能自作多情。
人家是因為找貓感冒的,她急吼吼地過去是為了什麼?
一個分手多年的前女友,就該有前任的自覺。
閒得沒事過去礙眼乾嘛。
說不定人家不想看見自己。
也說不定已經有其他人照顧他了呢。
她又想到了那個may,心裡突然冒起一股酸水。
五分鐘後。
她換好衣服,拿著鑰匙,出了門。
急匆匆趕到火車站,趕上了最後一班火車,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黑黢黢的一片,心裡也是空茫茫的。
她就這樣來了,可是他睡了,萬一連門都進不去……
太衝動了,她懊悔地想,來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啊,她又不是醫生。
下了火車,她憑著記憶走。
之前林夕晚說過,季書言也是自己一個人住,離他家不算遠,後來閒聊的時候,他透露過自家的具體位置,程嘉儀記下了,那麼短的時間,應該也不至於搬家。
沒多久,程嘉儀就找到了地方。
那也是一處二層的樓房,屋子裡是一團漆黑的。
程嘉儀圍著房子轉了轉,好像確實進不去。
她站在一個窗戶下邊,猜測這應該是主臥,就很輕地喊了一聲:“季書言。”
沒動靜。
她不死心,又喊了一遍:“季書言!”
還是沒動靜。
她有些沮喪,轉身準備走,卻聽身後有動靜。
一抬頭,她發現臥室燈亮了!
她抬著頭看,就看到有個身影靠近了床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低頭朝下看。
是季書言沒錯。
他穿著珊瑚絨睡衣,頭發亂糟糟的,背對著光,看不清表情。
片刻後,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厲害:“你來乾嘛?林夕晚走了。”
程嘉儀脖子仰得痛,就後退了一步,季書言馬上板起臉來說:“你想找他就去他家,來打擾一個病人做什麼?”
“什麼呀,”程嘉儀急了,“我是來看你的!”
季書言呆站在窗前,程嘉儀問他:“我能進去嗎?好冷啊。”
季書言聲音冷冰冰的:“門口地墊下有鑰匙。”
說完,毫不留情地關上了窗戶,拉好了窗簾。
程嘉儀跑到正門口,掀起地墊一角摸了摸,果然有鑰匙。
她打開門,把鑰匙放在玄關,又把客廳的燈打開,這才換鞋,脫掉外衣,隨後上樓。
上樓的時候她心裡很忐忑。
主要是也沒想好要跟季書言說什麼,一時衝動就來了。
上到二樓,她猶豫了一下,某個房間的門突然開了,季書言站在門口,穿著珊瑚絨睡衣,肩上還披一個毯子,輕咳一聲,問她:“傻站著乾什麼?”
程嘉儀跟在他身後進了臥室,心想這人感冒了之後倒是少見地有了些壞脾氣。
季書言進屋後,很隨意地進了被窩,蓋著被子,後背倚著枕頭,很有病人的姿態。
程嘉儀坐在他床前的矮凳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季書言拿眼睛斜覷她:“來乾嘛的?”
程嘉儀實話實說:“探病。”
季書言無語了,“大晚上的來探病?病人都睡了,還非得喊醒,而且還是個男病人,孤男寡女的……”
“噗……”程嘉儀突然笑了。
“乾嘛?”季書言皺起眉頭,看她。
程嘉儀縮縮脖子,她就是覺得季書言剛剛說的話,有些老神在在的,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是我錯了,”程嘉儀舉手投降,“而且我確實沒考慮到孤男寡女,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火車也停了。”
季書言蹙眉看她。
她硬著頭皮繼續說:“我今晚走不了了。”
他看了她一眼,不接話。
程嘉儀心裡七上八下的,“我隻能在你這兒住一晚,你介意嗎?”
他嗤笑一聲,冷冷開口:“我有什麼好介意的,倒是你,不是想跟前男友複合嗎,怎麼,不怕被他知道?”
程嘉儀一愣,這才想起來白天扯的那個謊。
她欲言又止,半響才說:“沒關係的。”
“是嗎?”季書言嘴角勾了一下,語氣中帶著嘲諷,“你還真是……玩轉的開。”
程嘉儀看著他蒼白的唇,靜靜發呆。
季書言等了半天不見她回答,也就沒了耐心,扯過被子蓋過肩膀,作勢要睡覺。
吃過藥原本就犯困,要不是聽出她的聲音,但凡換個人,就算把門敲爛他都不會搭理的。
結果這人,說是來探病,說出的話還是那麼氣人。
“你去隔壁休息吧,”季書言啞著聲音說,“我累了。”
程嘉儀坐著沒動,眼睛掃過他病弱的眉眼。
她不知道他睡著沒有,但是她已經那麼多年沒有打量過他了。
她一眼不錯地盯著他,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溜走。她知道這樣有些貪婪,可她實在沒多少機會。
但她有時又會覺得,他和她之間,像是有一根線牽著,無論兩個人走了多遠,錯過多久,總會再遇到的。
好無恥的想法……
她皺皺眉頭,心頭又湧上一股酸澀,肩膀突然又開始痛,手腕也有些酸脹。
她站起身,甩甩胳膊,即使再不舍得,還是走了出去。
身後,季書言睜開眼睛,眼中滿是血絲。
這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麼?
一次次的,在耍他?
可他有什麼地方值得被她耍。
他那麼普通。
即使拚命努力追趕上了,也還是覺得自己好平庸。
他不像林夕晚,那麼圓滑,可以和任何人都相處的那麼好,家境也不錯。
他很死板,軸,認死理兒,家境差。
所以今晚林夕晚跟自己說要追程嘉儀時,他竟覺得,啊,好像,他們確實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