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季書言頭像上那顆毛茸茸的貓頭發了會兒呆。
隨後才想到要轉錢的事,她把錢換算成人民幣,轉給了他。
季書言始終低頭看著手機,卻沒收款。
程嘉儀也沒問,站起身說:“走吧。”
幾個人一起走出餐廳,室外的寒風吹過,空氣冷冽又清新。
程嘉儀把手放進羽絨服口袋裡,跟在林夕晚和季書言身後,慢吞吞走著。
挪威的聖誕集市不會像其他國家那麼熱鬨,但是有著濃鬱的北歐氣息。
有麋鹿和聖誕老人的玩偶裝飾,還有各種彩燈,這個要等天黑些才比較好看。
攤位多數都是白色的棚子,尖頂上點綴一點紅,還有少部分木屋商鋪。
一旁有一個遊樂場,裡邊還有旋轉木馬。
當然了,最吸引人的大概還是各種吃的。
程嘉儀買了一份焦糖炒杏仁,幾個人分著吃,很快吃光了。
在一個水晶球的攤位前,程嘉儀駐足很久,覺得每一個都很漂亮。
小時候,有段時間班裡流行買這個,可那時候她買不起,隻能眼睜睜看著彆人買了玩。
現在能買得起,又剛好有機會,她就想給自己買一個。
她下意識抬頭找人,想讓他們幫忙那個主意,卻隻看到季書言站在她旁邊玩手機,林夕晚已經不見蹤影了。
她擔心人走丟,伸著脖子找。
季書言抬眼看她,目光深深地釘在她身上:“他去旁邊了,放心,丟不了。”
不知為什麼,程嘉儀這樣被他盯著,總覺得有些心慌,她乾巴巴說:“哦,那就好。”
想來是大家關注的點不一樣,所以先去看其他東西了。
既然這樣……
她看著季書言,很認真地說:“你也去逛吧,咱們乾脆說好最後在哪兒集合算了。”
季書言又開始低頭玩手機,不緊不慢地說:“我還是跟著你吧,免得你不認路,走丟了,還得浪費我時間找你。”
“……”程嘉儀尬笑一聲,“怎麼會……”
季書言抬頭,淡淡看她一眼,讓她突然想到了前些天在德國的事情。
她好脾氣解釋:“可我買東西很慢,你跟著我很無聊的。”
季書言明顯漫不經心:“嗯。”
嗯是什麼意思……
算了,看他的樣子也是對這個集市沒什麼興趣,跟著自己好歹還能幫忙出個主意。
“那你幫挑一個吧,”程嘉儀說,“我感覺都好漂亮。”
季書言拿著手機,懶洋洋走過來,隨手一指:“這個吧。”
“好啊,”程嘉儀撿起那個,遞給攤主,“幫我裝一下,謝謝。”
買好了水晶球,程嘉儀情緒明顯高漲起來。
她又買了一頂毛茸茸的仿兔毛帽子,當即戴在了頭頂,又溜溜達達,買了甜甜圈和蘋果糖。
下午三點,天開始漸漸變黑。
程嘉儀逛得開心,險些把林夕晚拋在腦後。
要不是林夕晚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她甚至連時間都忘了——倒是沒忘記時不時抬頭看看季書言,免得把他丟了。
“你買了什麼?”程嘉儀看到不遠處的林夕晚,開心地對他揮揮手,喊道。
林夕晚走過來,手中拎著幾個袋子,程嘉儀翻著看,“你也買了這個甜甜圈啊。”
林夕晚應著,又問:“天都黑了,咱們找地方吃個飯,然後散夥?”
程嘉儀看季書言,季書言剛好也在低頭看她。
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頭頂的小彩燈一閃一閃的,在季書言臉上打出一片光影。
他的眼睛好像也在閃閃發著光。
兩個人對視一瞬,同時挪開了視線。
程嘉儀胡亂應著:“好啊。”
季書言問:“去吃什麼?”
林夕晚把食指放在嘴唇上,點了點,說:“不知道唉,有沒有什麼推薦?”
程嘉儀說:“可是這也太早了,我還不餓。”
季書言點頭:“我也不餓。”
林夕晚笑了:“其實我也不餓,那怎麼辦?”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程嘉儀說:“不然我們各自回家吧,再晚了交通不便,逛了一天也累了。”
說完,她又掃了季書言一眼。
像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季書言低頭,倆人再次視線相撞。
“也行,”林夕晚說,“那我跟書言坐火車回去,你自己回家沒問題吧?”
程嘉儀笑了笑,“沒問題。”
跟林夕晚道了彆,她又看了眼季書言,小心道:“那我走了?再見。”
季書言點點頭,看起來無波無瀾:“再見。”
跟彆人沒什麼不同。
她心裡又有些難言的酸脹感,索性揮揮手,轉身快步離開了。
季書言看著程嘉儀遠去的背影,努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
她原本是要去等公交車,可才走了沒多遠,她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像是有人在追她。
猛然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樣子,她被人拉住了衣袖。
呼吸未定,她大喘氣看著麵前的季書言,心跳漸漸複位。
“怎麼了?”程嘉儀問。
季書言垂眸看她,方才臉上的淡定通通消失不見。
他的胸腔急劇起伏著,睫毛忽閃忽閃,眼中有即將壓抑不住的情緒,仿佛下一秒就要抖落出來。
程嘉儀看到他這個樣子,不免心跳加速。
季書言看著她,右手狠狠抓住她的胳膊,用了些力,程嘉儀隻覺得胳膊生疼。
“到底……”
“程嘉儀,”季書言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不知他究竟隱忍了多久,“你男朋友呢?”
程嘉儀頓時覺得如墜冰窟。
男朋友……
她說的該不會是……
程嘉儀狠吸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她應該否認的,或者乾脆說早就分手了,反正都是假的。
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說不出口。
“你當初愛得要死要活的那個男朋友呢?那個第三者,那個明知道你有男朋友還要橫插一刀的混蛋,人呢?”短短兩句話,季書言說得很艱難,似乎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
程嘉儀眯了眯眼,頭頂的路燈突然變得刺眼,一股難言的酸澀漫上鼻尖。
她的眼圈有些發紅。
她知道自己沒什麼臉哭,當初那件事,跟季書言一點關係沒有。
是她太任性。
傷害了一個深愛著她的人。
可是忍不住,季書言這樣質問她,用這種讓她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她就是很難受。
程嘉儀閉了閉眼,強行把那股難受勁兒憋回去。
“他在國內,”程嘉儀撒謊說,“在等我回去。”
她還是不想在他麵前那麼狼狽。
季書言鬆了手。
他的嘴唇有些泛白,低垂著頭,麵帶傷感。
程嘉儀突然又不忍心了。
她想跟他說,都是假的,她沒跟彆人在一起過。
可是季書言已經不給她這個機會了。
他轉身,隻留下一個寂寥的背影。
在冰天雪地中,黯然離去。
像極了八年前,他們分手那天。
即使她這樣傷他,他也不會對她做任何過激的舉動,甚至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
回不去了吧。
又被她搞砸了。
她明明沒想這樣的。
最開始跟他偶遇,她就很想,很想和她複合。
實際上,八年前她就後悔了。
分手之後過了半年,她情緒緩和了不少,身體也好轉了一些,她漸漸開始後悔。
她買了火車票,回家去找他,可惜,超市盤出去了,房子也賣出去了,沒人知道他們父子去了哪裡。
大學四年,她用了三年的時間去找,找不到。
然後她就放棄了。
或許真的就是情深緣淺。
或許真的就是沒那個長相廝守的命。
她心態放平了,以為自己能很快忘記他。
然而不可能。
她自己也想不到。
八年了,她還是,怎麼都忘不掉他。
渾渾噩噩回了家,她把東西放在桌上,眼睛一瞥,看到了那個裝著水晶球的小盒子。
她把水晶球拿了出來,倒過來又正回去,裡邊的雪花紛紛揚揚飄了起來。
她盯著水晶球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手機振動喚回現實。
是季書言收了她的轉賬。
她看著對話框上邊季書言的名字,打出幾個字,刪掉,又打,想要解釋一下剛才的事情,可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像個反複無常的瘋子。
她乾脆把手機放在一邊。
下一秒,微信“叮”地一聲響了。
她拿起來看,是季書言,發了個:?
嗯?
什麼意思?
她也發回去一個:?
季書言回她:剛才想跟我說什麼?
什麼?
他怎麼知道自己想跟他說什麼?
她咬咬下唇,回道:什麼意思?
季書言直接發了個截圖,是他倆的對話框,時間是兩分鐘前。
她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最上邊名字那一欄顯示的是:對方正在輸入。
這……
還有這功能?
程嘉儀突然覺得很尷尬,嘴硬道:沒什麼,按錯了。
季書言:哦。
程嘉儀拿著手機,心中忐忑不安,她趕緊退出了對話框,生怕又出現什麼“對方正在視奸”這樣的奇怪東西。
過了十秒鐘。
程嘉儀突然抓起手機,狠狠心,一鼓作氣發過去:我沒男朋友,現在單身。
季書言沒回。
她深吸一口氣,又發:我們複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