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潘氏心頭猛地一跳,江延庭這是在興師問罪嗎?為了江檸歌那臭丫頭?

又想到江延庭自作主張給江檸歌的冬衣,讓清梨傷心,也讓自己這個主母的顏麵蕩然無存,心中也升起一股氣:“清梨早早就來請安了,這丫頭到了辰時還不來,目中還有我這個母親麼?我說教訓她一下有什麼錯?”

母親?江檸歌心中冷笑,剛到江家沒多久時,她倒是一口一個“母親”地叫著。

有一次潘氏曾帶她和江清梨參加過一次京中夫人的聚會,那時的她什麼規矩都不會,性子唯唯諾諾,在眾夫人麵前給丟儘了潘氏的臉,被外人戲稱“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反觀江清梨,一手古琴談得驚豔四座,讓潘氏臉上賺足了光彩。

從筵席上回來,潘氏就把她狠狠訓了一頓,勒令讓她從此不要再叫自己“母親”,也不要再叫清梨“姐姐”,她們沒有這麼沒用的女兒和妹妹。

當時原身的世界都崩塌了,抱著小小的身子躲在床角,淚流了一整夜,第二天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從那起,原身就一直稱呼潘氏為“夫人”,江清梨為“大小姐”。

隻不過原身改變稱呼是懾於潘氏的教訓,現在的江檸歌則是從心裡就不願意認她們。

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生而不養,養而不教,潘氏此刻好意思自稱“母親”?

江延庭臉色並沒有和緩,反而更加陰黑:“是我下朝順道去看了檸歌,誤了她來請安的時間,怎麼夫人連我也要一起責罰嗎?”

沒有說去醉蘇堤吃了個早膳,隻說“順道去看望”,這是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去女兒院中用膳了,江檸歌微微挑眉,沒有戳穿江延庭。

大概在他心裡,女兒隻會燒火做飯,不會琴棋書畫,到底上不得台麵吧。

江檸歌心裡無波無瀾,給江延庭做飯吃,本來就是一場利益交換,他滿足了口腹之欲,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誰都沒有損失。

江清梨聽了卻大為震驚,父親以前從沒去過江檸歌的院子,哪怕是在江檸歌受罰、哭成淚人時也沒去過,今日是怎麼了?

明明自己用力討好,江檸歌什麼都沒乾,什麼都不在意,憑什麼江延庭反而對江檸歌越來越上心了?

“我怎麼敢責罰老爺。”潘氏也頗為不理解,但還是得順坡下,“既然檸歌是陪老爺說話,那也算請安了。”

江檸歌微微福了個身,算是給潘氏請了個安,完成一整日的差事。

潘氏仔仔細細把江檸歌從上看到下,確定這回她身上沒有帶吃食,才道:“老爺快坐下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

又是故意隻喊了江延庭,拿江檸歌當透明人,想把昨日的尷尬再次加諸到江檸歌身上。

昨日檸歌帶了煎餅果子,湊巧緩解了尷尬,今日可什麼都沒帶,看她尷不尷尬。

江檸歌其實心中挺想笑,這潘氏的心眼簡直比針眼還細,一天到晚整出有的沒的名堂,名為當家主母,乾的卻是讓人譏諷的事。

不料江延庭卻沒給她這個麵子,直言道:“你們吃吧,我不吃了,今日上朝起得太早,到現在沒什麼胃口。”

說完,竟是準備離開。

潘氏愣在原地,她這個“讓人尷尬”的計劃不僅實施不了,江延庭甚至都不陪她們吃飯了,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對了。”江延庭頓住腳步,又回頭道,“檸歌院裡的粗使下人太少,再給她撥幾個。”

潘氏不得不應聲:“哎,知道了。”

江延庭走後,江檸歌也欠了欠身:“我也回去了。”

潘氏一早心情被搞得亂七八糟,再也沒有心情搭理江檸歌,無力地擺擺手,讓她走了。

江檸歌一走,潘氏就跌坐在椅子上,跟抽乾了全身的勁兒一樣,虛虛問道:“清梨,你說你爹是不是覺得我對江檸歌不好?可江檸歌她實在太忤逆,為什麼你爹他不討厭。”

江清梨也是心頭苦澀,今早發生的事讓她始料未及,強硬忍下心裡的難受,勸慰道:“許是二妹妹在父親麵前太過乖巧,在母親和我麵前不一樣吧。”

潘氏立刻捕捉“乖巧”二字,討巧賣乖也叫乖巧,可不是什麼好詞,那臭丫頭竟然兩副麵孔,不把親娘當回事,還讓江延庭厭惡她。

吱呀——夏蟬推門進來了。

江清梨立刻問:“打聽到父親的蹤跡了嗎?他下朝後有沒有立刻回府?去了醉蘇堤多長時間?”

夏蟬搖搖頭:“夫人小姐贖罪,奴婢什麼都沒打聽到。”

並非她做事蠢笨,而且去了很多地方打聽,府門口的守衛,江延庭身邊的隨從,全都守口如瓶,什麼都打聽不出來。

江清梨淡淡道:“老爺去了醉蘇堤,看望二妹妹了。”

這是江延庭自己交代的,至於真正去了哪裡,待了多久,竟是什麼都打聽不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潘氏道,“他該不會去了夏氏那裡。”

要是去夏氏那裡就好了,江清梨心說,母親不希望父親去妾室那裡,而她則不希望父親去江檸歌那裡:“父親該不會在醉蘇堤吃的早膳吧?”

潘氏一愣,旋即否定了:“那丫頭的確會自己做飯,可她一個鄉下來的能做什麼精致可口的菜肴,你爹的嘴最挑剔肯定不會吃江檸歌做的飯。”

江清梨沒有立刻被說服,江檸歌的確是從鄉下農莊上來的不假,可那兩碟點心做得如此栩栩如生,還有昨日那煎餅果子做的色香味俱全,真的是一個鄉下沒見識的姑娘的手藝嗎?

可她查過江檸歌,江檸歌在繈褓中被替換後就被賣給了一戶農民,那農戶家孩子不少,對孩子並沒有什麼教育,無非讓跟著乾農活,冬季裡跟農莊上的庖廚打下手賺點錢,要說正兒八經學廚藝,那幾乎不可能。

這樣的手藝連江家庖廚的一丁點都不如,江延庭怎麼會願意吃?

想不明白,江清梨放棄思考了。

翌日早上,江檸歌剛起床,江延庭身邊的隨從就敲門了。

“二小姐,老爺交代,等他下朝後依舊來這邊用早膳,請您務必做著老爺那份飯。”

江檸歌打著哈欠揮揮手:“知道啦。”

隨從走後,江檸歌喊了冬雪起床晨練,而後隨手挽了個發髻,顯得乾脆利落,有點習武之人那風姿了。

她最近日日晨練,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線條越發流暢,腰腹上也有了一層薄薄的肌肉,整個人的身姿越發玲瓏動人。

剛起床的冬雪迷迷糊糊乍看到江檸歌,不僅“哇塞”出聲:“小姐,你這個樣子也太好看啦吧!”

雖然冬雪天天感慨天天誇,江檸歌還是聽得心花怒放:“怎麼好看啦?”

“就是……”冬雪詞彙有些匱乏,“不單單有姑娘家的美,還有男子家的英氣,有點像翩翩公子。”

“就是帥唄。”江檸歌接話。

冬雪不懂:“什麼是帥啊?”

“就是颯。”

“對對對……”

主仆倆說著閒話,一套五禽戲加八段錦打下來身體都微微出汗了。

“等再打段時間,早上就改彆的項目來晨練。”江檸歌道,“這兩套都打膩歪了。”

兩人從最開始的動作不熟練,需要對照著畫冊練習,到現在打得行雲流水,著實有點太熟練了。

冬雪學的慢了點,剛學會不久,不過她也願意嘗試新鮮玩意,因為小姐做什麼都帶著她,不像其他小姐,非要分出什麼是丫鬟該做的事,什麼是小姐該做的事。

小姐學習六藝女紅,丫鬟就活該倒夜壺。

“那咱練什麼呀小姐?”冬雪十分有興趣得湊上去問。

江檸歌想了想:“投壺吧,世家的公子小姐不都愛玩嗎?咱也高雅一回。”

冬雪高興得差點歡呼出聲,小姐帶她玩世家公子小姐才能玩的遊戲啦!

昨晚上兩人提前包了小餛飩,今天的早飯稍微一煮就成,因此江檸歌並不著急,算著時間等江延庭快下朝時再煮。

烹了盞茶,她便坐在亭子下悠閒地喝,順手捏了魚食往池塘裡撒,那紅魚貪吃,長得飛快,幾日功夫已經又長了,正在水中歡快地搶食吃。

閒坐了會兒,江檸歌便去煮小餛飩,小餛包得小巧可愛,跟小元寶似的,“咕咚咕咚”往沸水裡跳。

今天依舊是三張吃飯的嘴,江檸歌算好正好煮三碗,她不喜歡吃剩飯,也不習慣浪費,最好煮得適量。

趁餛飩在鍋中蒸煮的空擋,江檸歌擺了三隻碗,碗底擱調料,又放了些紫菜和蝦皮,還在自己和江延庭碗中放了些許乾辣椒麵,冬雪不能吃辣,沒給她放。

算著時間該下朝了,鍋裡的餛飩也沸了三溜,該出鍋了。

“冬雪,今兒陽光好,端到亭子裡吃。”江檸歌交代道,“然後再幫我燒火,我再煎幾個雞蛋來吃。”

冬雪歡快地應了聲,把盛好的餛飩一一擺出去,放在亭中晾著。

“呲喇——”

熱油鍋中打入雞蛋,蛋香裹著油香瞬間在廚房擴散,雞蛋在鍋中跳舞,邊緣逐漸鼓出蛋花。

江景墨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一來就看到石桌上香噴噴的餛飩。

“哇,這是給我準備的嗎?二妹妹太懂二哥哥了。”他喜笑顏開道。

可惜廚房太吵,江檸歌沒聽到誇讚,看到院中江景墨的身影,道:“你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二少爺竟然能起這麼早。”

江景墨也沒聽到檸歌說了個什麼,隻聽到清脆的聲音,驢頭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嗐,客氣客氣,幾天不吃你的手藝,太饞了,過來解解饞。”

江檸歌:“我再煎幾個雞蛋!”

江景墨:“好,我先嘗嘗這餛飩啊!”

兩人全程幾乎沒聽清對方在說什麼,隻聽到了幾個不關鍵的詞彙。

江景墨便開始心安理得地吃餛飩,三碗,不是給他準備的還有誰?這醉蘇堤還有彆人會來嗎?沒有。

說來就是這麼湊巧,正吃著,江延庭下朝回來,一進門就見到江景墨正在他的位置上大快朵頤。

平時嚴肅威嚴的江延庭大驚失色,喝道:“小兔崽子,誰讓你吃我的餛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