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帶吃食來請安的,江檸歌還是江家第一人。
本來就沒打算吃他們的飯,還端著架子不讓吃,搞得跟誰稀罕似的。
江檸歌抱著色香味俱全的煎餅果子,嗷嗚嗷嗚啃得香,引得江延庭、潘氏和江清梨紛紛側目。
且不說煎餅果子的味道如何,光看外形就很勾人口水,外皮鬆鬆軟軟酥酥脆脆,內層刷滿色澤鮮豔的醬汁,煎餅裡麵卷的吃食可不少,橘黃油亮的裡脊肉,粉嫩多汁的豬肉卷,金黃酥脆的薄脆餅,還有幾片翠綠欲滴的菜葉子,緊緊實實裹在煎餅皮裡,這要是咬上一口,真能把人香迷糊了。
江檸歌大口大口地吃,一口下去,煎餅、肉和菜葉全咬進嘴裡,濃鬱的醬汁沾在嘴角,舌頭一勾全勾了進去。
江清梨驚訝於江檸歌的吃相,她怎麼能吃這麼香甜,全然沒有世家小姐的矜持,卻又不讓人覺得邋遢,隻覺得她手中之物太美味了。
潘氏也驚了,驚的是這丫頭竟然不覺得有一絲絲尷尬,沒有她的早膳,她倒是有先見之明地自帶吃食,沒有她的碗筷,正好她也用不著,就這麼大喇喇地自顧自品嘗美味,絲毫不覺得難為情。
俗話說,江檸歌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潘氏和江清梨,好好一個大小姐不讓吃桌上的飯,傳出去還以為被苛待了。
潘氏臉皮厚,始終沒說出讓江檸歌正兒八經一起吃飯的話,不過即便她說了江檸歌也不會領情。
潘氏看著看著,竟然覺得江檸歌手裡的煎餅非常美味,有種想要品嘗的衝動,下一秒她就急忙扼製住這個念頭,忙低下頭專心吃飯。
可無論是潘氏還是江清梨,突然就覺得碗裡的白粥不香了!
“瞧二妹妹吃的,鼻尖上都是,成小花貓了。”江清梨似笑非笑道。
江延庭最見不得子女用膳不規矩,這麼說無非是想讓江延庭罵江檸歌兩句。
可江延庭這回卻一反常態,非但沒有罵江檸歌,還語氣溫和地問道:“檸歌,這煎餅是你自己做的?”
若是個小孩子問出這種話,大人定以為小孩是嘴饞,想要分些來吃,此刻江延庭問出這話,場麵就變得有些玩味起來。
江檸歌佯裝不懂,隻點頭道:“對啊,我自己做的,冬雪幫我蒸的裡脊肉和豬肉卷,秘製醬是我自己調的。”
江延庭“昂”了聲:“挺好,瞧著賣相不錯。”
江檸歌吃著吃著,外麵的煎餅皮逐漸裹不住裡麵的裡脊肉和豬肉卷了,她乾脆把快要掉出來的豬肉卷用手抽出來,仰頭吞掉。
這般吃法放在世家小姐身上著實有些不雅,可確實香啊!江延庭看得咽了口口水,他本就是個重口腹之欲的人,看完江檸歌吃煎餅,就再也吃不下桌上的清粥小菜。
江延庭身為家主,還未如此失態過,江檸歌看足了笑話,才道:“父親,您想嘗一嘗嗎?”
當然想啊!江延庭恨不得立刻點頭,可他得顧著身份。
偏偏這個時候,潘氏嗬斥道:“成什麼體統,吃剩下的煎餅讓你父親嘗。”
江檸歌故意把遞出去的手一縮,氣得江延庭目光銳利地朝潘氏瞪了過去。
潘氏說的也不無道理,江延庭的確不好撿女兒剩下的食物吃,隻能默默忍受,心中卻暗道潘氏沒眼力勁兒、多嘴。
江檸歌笑了笑:“夫人說什麼呢?我怎麼會讓父親吃我吃剩下的,這煎餅果子卷好時就一切兩半了,我隻吃了一半,另一半一點沒動,正好給父親吃。”
江延庭暗讚江檸歌會說話,而後端著架子“嗯”了聲:“那我就嘗嘗檸歌的手藝。”
說完他接過江檸歌手中另外一半煎餅果子,一口吃掉三分之一,動作頗為急切。
這什麼果子是真好吃啊,江延庭幾乎眼含老淚,外表越是不動聲色,內心就越是對這煎餅果子讚不絕口,同時埋怨潘氏不會安排人手,後廚那些庖廚都是做什麼吃的,竟還比不過小姐的手藝。
潘氏和江清梨對江延庭這般反應都麵露詫異,那煎餅果真那麼好吃?尤其是前者,若不是礙於麵子,都想湊過去咬上一口了。
江檸歌笑眼看著眼前三人的微小反應,覺得有意思極了。
這煎餅果子做得不小,江檸歌吃半個勉強吃飽,江延庭就不行了,三兩口吃完另一半煎餅果子根本就吃不夠,口裡心裡都意猶未儘。
若是天天都能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就好了,某一刻,江延庭心裡掠過這樣的想法。
“檸歌啊,這煎餅果子是你先前在農戶時的家傳手藝麼?”他問。
江檸歌搖搖頭:“不是。”
江延庭搓搓手:“既然不是祖傳秘方,你便把這食譜寫下來,交給後廚去做如何?”
江檸歌心中冷笑,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忒響了:“煎餅果子的做法十分簡單,難就難在秘製醬上,煎餅果子雖不是我以前家中的祖傳,秘製醬卻是。”
江延庭訕訕,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不想教了。
這時,江清梨幽幽開口了:“二妹妹如今都是江家人了,以前家裡有什麼傳家的東西也該獻給父親母親,才能彰顯一片孝心啊。”
她自以為這番話說的漂亮,又想給江檸歌找不痛快,來討好江延庭。
殊不知下一秒江檸歌就道:“父親,快把江清梨趕出家門,她是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
江清梨都驚呆了,眼裡瞬間充滿淚水,難以置信道:“二妹妹你說什麼?”
潘氏也幫腔道:“你憑什麼要把清梨趕出去?”
江檸歌道:“大小姐不是覺得如今我是江家人,就得把先前的一切都獻給江家,連祖傳秘方都不放過,那你呢?你現在知道自己不是江家親生的了,是不是也要把江家的東西都偷去給你的親生父母,這不是吃裡扒外的白眼狼是什麼?”
江清梨最怕彆人說起這個,萬萬沒想到江檸歌敢把假千金的事放到台麵上說,一時又氣又窘,臊得臉都紅了。
飯桌上氣氛安靜了一瞬,並沒有如江清梨所願父親母親都急著哄她,江延庭沉默不語,潘氏竟也破天荒地沒有立刻維護,似乎被“不是江家親生”幾個字提醒,生怕自己真的養了個白眼狼。
還是江清梨最終哭著說“自己永遠最孝敬江家父母”,潘氏這才心疼起來。
“好啦,都不許再爭了。”江延庭開口道,“清梨往後說話有些分寸,莫要再什麼話都說。”
江清梨難以置信地微張著嘴,沒想到在這場明爭暗鬥中父親竟然偏向了江檸歌,眼淚不由自主滑下來,卻也隻能悶悶地說一聲:“我知錯了,父親。”
那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同時看江檸歌有了幾分忌憚,似乎再也不是先前任人拿捏的人了。
江檸歌心裡無波無瀾,不可能有一絲一毫同情江清梨,這個姑娘時常戳原身的痛處,今日也讓她嘗嘗被戳痛處的滋味。
吃完飯回到自己的院中,又開始過一天無憂無慮的日子。
馬上就是冬至了,天兒一天比一天冷。
冬雪抱著一疊冬衣從外麵進來,凍得趕緊搓搓耳朵。
江檸歌給她倒了杯熱茶,一杯熱茶下肚,身子總算暖和過來了。
主仆倆坐在小火爐旁邊烤芋頭吃,冬雪往嘴裡塞了一隻雪白的芋頭,忿忿不平道:“剛才去庫房領小姐過冬穿的衣裳,庫房隻給小姐準備了三套,可我看得清清楚楚,大小姐的冬衣足足有七套,還有兩件白狐毛邊的披風,料子也用的最好的,穿上肯定特彆暖和。”
以前原身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也不少,那時冬雪都忍著不說,因為說了原身隻會更傷心。
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小姐可剛了,有一百種方法能讓自己不吃虧,遇到這種事必定要跟小姐說,讓她來拿主意。
江檸歌摸了摸冬雪領來的冬衣,布料粗糙,做工一般,顏色也不是她喜歡的,而且冬日裡天氣陰冷,三套衣裳根本不足以替換。
江清梨雖說也隻有七套新衣服,但她是每年都有七套,積攢起來不知有多少套了。
江檸歌給芋頭翻了個身:“又想從我這要好處,又不想給我好東西,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冬雪沒聽懂:“什麼?”
“等著吧,早晚把屬於我的東西要過來。”
江檸歌沒有等太久,第二日一早,她還在院中打五禽戲,江延庭就來了。
“老爺怎麼過來了?”冬雪微微詫異,急忙上了盞熱茶。
“剛下朝,順道過來瞧瞧檸歌。”江延庭環視一圈院子,內心詫異,“這小院翻修得不錯。”
江檸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都是父親賞的銀子數額足。”
江延庭在亭子中坐下來,一副沒有要離開得模樣。
江檸歌看出來了,江延庭這哪是順道過來,分明是來蹭早飯的。
她打完了五禽戲,也到了該做早膳的時候,撈過來一條荷葉裙係在身上,兀自往廚房走去。
江延庭跟了上去,問:“檸歌每日都自己做飯啊?今早做什麼吃?父親剛下朝回來,也尚未用膳。”
江檸歌心中好笑,這蹭飯蹭得太明顯了。
“昨兒和冬雪一起包了餡兒火燒,今早貼火燒吃。”江檸歌故意問,“父親在這用早膳嗎?”
江延庭清咳一聲點點頭:“好啊。”
一家之主跑到她院中吃早膳,不知道潘氏曉不曉得。
江檸歌暗自一笑:“正好我有件事要跟父親說,就是我那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