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前事,逆天改命(3) 丁敖,也許……(1 / 1)

兩世卿玨 葉千裡 2502 字 10個月前

半月後的深夜。

常深緩緩睜開眼,不顧身邊人的勸阻,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瘋了似的往外走,恰好碰見前來看他的陳仟行,多日未見,兩人默契的誰也沒出聲,他停了步伐,陳仟行低了眼。

良久,狂風大作,常深攥緊懷裡香囊和玉佩,在雷聲大作的聲響下,回憶起,陳瑾之臨死前還在囑咐的話,“我本來想著,勝後就娶她,”他低低的笑著,眼角落下一滴淚,“沒想到,連活著去見她,都是一種奢想。”

“我的書室,裡麵有求來的批文,幫我燒了,若她過得好,彆告訴她,若她過得不好,替我跟她說一聲,好好活著,若有來世,我還是會重蹈覆轍,一步一步走向她,從一而終,不悔不止。”

常深已然紅了雙眸,許久未哭的漢子,此時低言,“非她不可?”

在越來越弱的呼吸聲中,常深聽到他慢緩的說出最後一句話,“是啊,我想了很久,妥協還是順從,但在這寥寥山河,濫竽充數,在我這裡得不到愛,說來慚愧,非她不可,是我這輩子全部的妄想與野心。”

風還在嗚嗚的吹著,陳仟行聽到常深,停了話,好一會兒,又出聲,“他終於在無數次的後退裡,看清了從一而終湧動的愛意,可最終,也隻能將愛意深藏,無疾而終。”

“錦北王陳瑾之意圖謀反,幸得周邊部落出兵鎮壓,保吾北漠,今日本君以此令,宣布同諸位部落永世交好。”

此令一出,引來全漠百姓爭先反對,為國家浴血奮戰的將軍戰死,竟隨意掛個叛將的名頭,這隨便擱哪個郡,也不會相信。

“恕錦北王無罪!怒錦北王無罪!”

“將軍常年帶兵深入敵寇,置生死在外,護家國多年,若是要反,早就反了,何須等到這個時候!”

“懦弱君王,踩著自己兄長的身軀上位,到頭來竟聽信讒言,信了曾經攻打我國的部族,十萬士兵的性命啊,被你這般踐踏。”

“.........”

陳仟行靠在將府門前,家臣早被他打發走,眼下,就剩他一人獨坐,再無人笑喚一句:“仟行。”

落日餘暉,打在姍姍來遲的少年身上,少年紅腫的眼神和心裡壓著的妄想,終於在見到陳仟行的那一刻,悉數消散。

他單薄的身軀長跪將府門前,低聲嗚咽:“標下原本以為,此戰與以往一樣,幾個月一過,你們就會帶著諸位將士一同回來,談天說地,飲酒百碗,可日子到了,您回來了,常將軍也回來了,”少年垂眸輕顫,“可那個在我進王師笑著教我招式,犯了錯會板著臉訓我,替我擋箭,心係五十萬王師的將軍再也不會回來了。”

陳仟行按壓著有些痛意的肩膀,正想上前將丁敖扶起,不料被人搶先,來人麵色蒼白,落到少年肩膀上的人也是遲疑不決的,“彆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

常深拉起的手,在他話落的那秒,掙脫開來,少年猩紅著雙眼,沒了理智質問:“常將軍,我本不想問,十萬王師都死在了嶺北,獨獨剩下你,完完整整的回來,為何啊?”

大漠蕭國,終歎此星墜落。

一襲戎甲,欲歸何處。

常深就知道,一定有人這麼問,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問起的竟是同吃同住的人,常深看了看懸在半空中的手,低喃著抬眼,“連你也不信我。”

“常將軍如何讓我信服?讓數萬將士信服?你,到底叛沒叛變,我們從何得知?”丁敖被怒火衝昏了頭,逮著什麼話,就從嘴裡說出來,絲毫不顧及常深的感受。

“嘭,”剛還紅了眼的人被身後的陳仟行,一腳踹倒,陳仟行輕咳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你,永遠都資格這樣和他說話,所有人都沒有。”

陳仟行半月前去找常深的那次,被侍從告知,他自醒來,自戕了三次,雖都被救了回來,可心病難愈,他再也拿不了劍了。

“仟將軍...你難道就不好奇嗎?他是怎麼回來的?你難道就不想為將軍報仇嗎?”丁敖對上陳仟行沒有波瀾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麼,故意羞辱:“我剛到黎城,就被告知你們不知所蹤,整整半月,你們才出現,一個是妄圖得權的定北王,一個是果真部的大王子,死了一個將軍罷了,你們早就司空見慣,熟視無睹了吧。”

“丁敖!!”常深怒氣衝衝的低吼,“你怎麼說我都行,就是不能這樣汙蔑將軍,我對將軍一片赤城,誰都可以冤枉我,但你們不行。”

“既如此,我活著有什麼意義。”他笑紅了眼,一邊開口一邊用右手輕顫著拿起劍,直往心口插,沒有絲毫猶豫,他嘴角還勾著笑,對死亡全然不懼,在場人無不後怕,如不是丁敖反應得快,恐怕再無常深。

“誰是完完整整的回來?他還是我?”整個王師謠言四起,陳仟行知道,他必須借著這一次機會,把軍心帶回正軌,“聽聞噩耗,我不眠不休,前往王城,意圖要個說法,可連君王的麵都沒見著,就被宮內的死侍暗下殺手,躺了半月。”

陳仟行目光掃過,慢慢靠攏的王師,繼續開口:“而常將軍,被部族的人帶回來的時候,身上每一處都是拚死救護的痕跡,你們以為他想回來?他若是知道,你們,像防敵寇一樣防他,像看叛徒一樣看他,他就是死,也要和將軍死在一處,何須承受再也拿不了劍的痛楚,回來受儘委屈。”

“我隻說一次,不是他要活,是咱們王師的將軍,漠北的錦北王,讓他活,對於常將軍來說,他隻是做了你們任何一個人,必須而不得不做的事,活著,替將軍報仇。”

“為將軍報仇!為將軍報仇!”遠在幾百裡外的黎城,此刻已經反了。

夜色下,慢緩回營的常深被惴惴不安的丁敖攔下,少年吞吞吐吐的向他道歉,“常將軍,今日的事我很抱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話說得過於激進,對不起。”

“無妨,”常深停下腳步,認真的告訴他,“我能理解,因為我也曾和你一樣,質疑過自己,所以不惜以自戕,來了結自己的性命,隻可惜,上天未能如我所願,丁敖,也許你很難過,但有個人比你更難過。”

常深看向東麵,許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