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在即,黎城上下燈火通明,此次戰役若平,當則邊關肅清,再不會有大亂子,這一跡象,讓各郡乃至黎城上下都多了一分鬆快。
“常將軍,將軍已經歇息了。”守在王帳的士兵伸手,攔下一臉焦急的常深,按著吩咐開口。
“去你的,看清楚我是誰,你的這副說辭騙彆人還行,能騙到我嗎?”常深滿臉不屑的看了眼刺眼的太陽,高聲道。
“將軍吩咐過了,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士兵想了想,又繼續開口。
“本將軍就說一句話,你信不信裡麵的人立刻讓我進去,”常深努了努嘴,在士兵欲開口的時候,低聲道,“小將軍要來了,不知道夠不夠格讓我進去?”
聞言,不僅是守在帳外的士兵一怔,就連裡麵幾日不現身的人,都有了反應,快步走到帳口,伸出手,將在外笑嘻嘻的人,一把拽了進去,同時,沉聲囑咐:“彆讓任何人進來。”。
士兵站直身子,“是,將軍”。
再說常深,被拖進來後,就左看看右看看,直到隱在黑暗裡的人,慢慢出聲:“什麼意思?”
常深看了半天,也沒看個所以然出來,在接收到陳瑾之射過來的視線,“啊?哦,對對對,剛剛巡防的士兵與我說起,邊境那邊來話,小將軍過幾天應該會到。”
“對了,那側王妃可是又來了,這都幾日了,怎麼說也是親賜的婚事,將軍這樣做,怕是不妥。”
“知道了,”坐在幾案下的男人,自始至終沒抬眼,很淡的回了一句,便趕人離開,“常將軍就先回去吧,沒事彆來了。”
沒說幾句話,就被趕出來的常深,隻得硬著頭皮去到蕭萱麵前,“側王妃,你請回吧,將軍這幾日頭疼得厲害,連走動都不便,實在沒有時間來見你,將軍說了,過些日子,戰事完捷,他定來見你。”
蕭萱既是早已猜到結局,看到有人出現的時候,還是會止不住的幻想,想來人是請她進去,她來了幾日,都見不得人,除去南熹離開後,殿下回府住了半年,回了軍營,就不常見到,她隻是沒想到,算準的意外,被人捷足先登,倒是她,多餘的候著,沒人理睬。
陳仟行閒暇時候,從駐守的宣城回來,專門見了陳瑾之,兩人在王帳裡,待了一天,最後,原本要跟著上戰場的丁敖被換去守宣城,而陳仟行被調回。
至於傅辭,因著陳昭昭的原因,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好在,連著幾年,兩人的感情的一如既往,隻是,昭昭和陳瑾之的關係,從情深到淺淡,再加之,陳瑾之不常回黎城,久居軍帳,兄妹倆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
五日後,陳瑾之在營門守衛迎上前的拉馬中,落地,本就難以捉摸的男人,此刻穿了一身黑衣,抿唇無言的從眾人身邊走過,連此起彼伏的喚聲,都置若罔聞,除了,見他回來的守帳士兵,聲音含著笑意的告訴眼前,氣場冷淡的人:“將軍,小將軍已經在裡麵了。”
尾音落下,陳瑾之揚手一揮,散退了士兵,在撩帳入內時,垂眼檢查了身上可有不妥之處,才滿意的踏入裡側,往常他在時,帳內皆是一片黑,連唯一有亮照進的窗戶,都被他關上了,現如今,幾案一角,被人點上蠟燭,雖然不亮,也能看清布局。
陳瑾之背著手,四處看了眼,一向平整的榻上,有睡人的痕跡,見到此景,他勾唇低笑,生了興致,坐在一旁看書,修長的手指翻看不到十頁,就忍不住開口:“怎麼來的?坐車還是騎馬,棉落沒與你一起?若下次再來,早些寫信告知我,好去接你。”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一個人來,我不放心。”
看著床榻上的人,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陳瑾之壓著高興,努力克製著笑意,“南熹,我在你走後,專程去看過秦桑,是挺遠的,隔了兩個北漠的路程,若是你下次想來的時候,怕是很久以後了,鑒於此程甚遠,我不是很想你去,所以我會在你過去秦桑以前,前往淮都,至於做什麼,到時你便知曉。”
陳瑾之沒刻意上去,隻是站起身,在離床榻不遠的地方,靜候著,卻不知為何,越是不出聲,越想把她走後,王師發生的所有事都同她說,“南熹,和師父說會兒話。”他放低了聲音,耐心的哄著。
“你喜歡吃的那家糕,開了幾家鋪子了,這次回來,帶你去嘗嘗?”
“梅釀我讓人買回來了,這次,是正宗的。”
“左街賣糖人的老爺爺也回來了,身邊帶了個小孩,同那年的小荀是相同的年歲。”
“你說你不喜歡冬天,我那時並不明白,直到現在我才懂得,黎城的冬天太久,大雪封山,要見你需等開春,這樣一來,我約莫也是不喜歡冬天的。”
話音落下,床榻上的人亦無動靜。
陳瑾之向前幾步,又輕哄,等聲音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啞得厲害,“真不看看師父?明日就要走了吧?不和師父說說話?”
他柔和的聲音,在看到榻上因為憋不住而起身的女人,而中止,麵色陰沉下來。
“怎麼是你?”他垂眼,雙手攥得泛白。
“殿下...”
“回將軍的話,小將軍隻是來了封信。”直著身子,跪在地上的士兵怔愣的出聲,他也不知道明明說的是信,怎麼變成了小將軍要來,但很快又明白過來,他沒有親口帶話來,而是央了彆人,傳來傳去,也就變了味。
“信呢?在哪?!”陳瑾之麵上儘顯怒色,蹙眉冷言。
“信,信,放到幾案上了,辰時就放過來了,當時將軍去林場看望小荀,標下等不來,就放在了幾案上。”士兵照著事實,從容的出聲,隻是看似冷靜的麵上,心裡早就慌成一團。
“下去。”陰晴不定的男人,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便再無話可問。
他怎麼去問那封信裡有什麼,怕是少女欣喜的告知婚事在即,還是有一點想他了,可就算信沒丟,他也不敢知道,因為骨血交融,他克製不住的想將人留下來,一輩子不放開。
可他不知道的事,那是封她寫了數日想告知他,她已無婚事。
暗下的天色,在常深惴惴不安的等待中到來,被叫到帳前的常深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他約莫也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過來的時候,就見著側王妃麵色蠟白的離開,就像一具被抽去魂魄的軀乾,無法延續。
就在他暗自思忖的時候,帳內的人突然出現,“去淮都。”男人換了身衣服,墨白的錦衣一掃之前的陰鬱,為本就姣好的麵容,更添色彩。
“將軍為何不再等等,大戰過後,您想怎樣都無人阻攔,為什麼非要現在去淮都,若被有心人知曉,橫加阻攔,我常深不怕死,可你不行,你要離開,將數萬王師置於何地?你可不能拿命賭啊。”常深眼皮一跳,在男人搖身上馬的同時,用身體攔下。
“憑什麼。”男人眼底無瀾,聲音很低的起聲。
“什麼?”常深驀地抬眼,卻發現,剛才端坐馬上的男人,此刻已經出現在麵前。
陳瑾之垂落的雙手,一把抓住常深的衣領,竟生生的將他提了起來,雙眼猩紅的質問,“憑什麼要我忍受無儘的黑暗,憑什麼要推我出來忍離彆之苦,憑什麼要我穿著厚重的盔甲,受膚骨穿裂的痛,一年我可以,五年我不說話,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我無悲無喜,冷暖不自知。”
忽而,陳瑾之將人放開,輕笑垂眸,眼淚堪堪落地,“好不容易,有人背離一切選擇我,她要什麼,我都知道,我為什麼不能給!你知不知道,戰事將即,無人可知此戰需多時,若是半年,她已經是彆人的妻,我輸不起,常深,我輸不起。”
“將軍。”常深似而茫然無措,最終萬句,隻合成一句。
“這裡,有點疼。”他勾唇淺笑,細長的手指輕點心口,眉眼溫頓的訴說這多年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