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刻,陳瑾之騎著馬,停至府口,護守的侍衛很快上前,接過韁繩,將馬牽走。
再回將軍府的陳瑾之暗下神色,快步進了書室,屋內的陳設還如那時,隻不過因為一場迫於無奈的政治,他低了頭,迎了南蕭三公主入府。
燃起的安神香將他思緒牽遠,那日連夜入宮,陳詢說的一番話,“王兄膝下無子,偌大王師沒人可承,近來本君與南蕭王商議,特意在幾位公主中,選了一位品行淳良的公主,但記著你在保衛邊防,也就沒與你商議,本君知道你想說什麼,這婚是我金口玉言說出去的,可變不得。”
“更何況,聯姻的事,母後已經同意,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兄也不想昔日的北漾府與你一同覆滅,十年收權,這眼下也沒多少年了,王師、北漾府和你的自由,王兄,你怎麼選?”
他提眼,在夜色下,選了前者。
“砰砰。”一陣短促的敲擊木門的聲音在靜下的書室內響起,“什麼事?”陳瑾之看了眼被燭火照出的人影,出聲問起。
“將軍,側王妃院裡來話,說側王妃還等著,不肯入睡。”巡視的府兵被擾了多時,見著將軍身影,隻得前來一說。
雞鳴一聲時,換班的府兵便見著陳瑾之推門現身,紛紛尊喚:“將軍。”
“嗯。”他興致不明,提步往後院去,待到一盞茶的時間,亮著燭火的屋子出現在眼前,陳瑾之借著月光推門進去,榻上的女子果真還端坐著,察覺到有人入內,她又問起時辰。
“醜時一刻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萱怔愣不語,好一會兒,停步門口的人都沒有上前的打算,就好像他隻是過來看上一眼,做為她明義上的夫君,該有的責任。
“兩年內,本將軍與你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兩年後,本將軍會以身體抱恙,還權並和離,屆時,不會汙你名聲,所出後事,本將軍會一力承擔。”
蕭萱攥緊衣綢,想著挽留,出聲阻攔,“九歲,我遇見過你,在林場,你救下了我和表哥,現如今,我十九,如願以償做了你的側妃,殿下總歸要試一試才知道是否合適,一棒子打死,實乃不像殿下的作風。”
“公主多慮了,本將軍無心兒女情長,心屬百姓,也不似你想的那樣大義,原本想婚前與你挑明,不想聯姻來得這麼快,若公主不願委屈,可以離開。”
這是陳瑾之的最後一句話。
等黎明時分,一直輕闔雙眼的人才起身離開,後知後覺的蕭萱撩開紅蓋頭追出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蹤影。
蕭萱也知道,他之所以配合在眾人麵前,安靜禮成,且在新婚之夜坐到快天亮才離開,隻是完成一個責任。
去打水淨臉的連城在聽到李嬤嬤說,晚些時候錦北王來過了,扔了臉盆,興致衝衝的前去門口候著,也許是聽著響聲,裡麵的人平了情緒,假意壓著喘息的聲音,朝外輕言,“連城,打點水來,我要洗身子。”
靠著方桌假寐的陳瑾之,在陳仟行大著嗓子詢問下,悠悠睜眼,“王兄,聽說,你昨夜從子時一直到天亮,最後還要了幾次水,可以啊。”
“嗯,坐了一晚上。”陳瑾之回答。
“什麼?你讓人家坐了一晚上,不對啊,什麼時候體力直線下降了?”陳仟行在接收到陳瑾之冷漠的目光時,咽下了還想多問的心,“難道...”他竟然還以為陳瑾之放下了,沒想到人家根本就無動於衷。
“蕭姑娘呢,我居然把她忘了,她知道這件事就沒什麼表現?”陳仟行雖然知道蕭南熹是公主,但也不常這麼叫,總彆扭。
“昨夜便送她去了王師,她不適合知道這些,”陳瑾之揉著眼角,“你能來此,應該還有其他事。”
陳仟行笑著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水喝,聲音嚴肅起來:“徐興在嶺南邊境燒殺搶掠,集結了大半遺留的敵寇和常遠軍。”
聞話,陳瑾之思忖片刻,想了法子,讓陳仟行立刻去辦,“現下王師經過幾次臨戰,多日沒歇息,這件事需你去一趟覃王處,讓他出兵援助。”
“好。”陳仟行應聲答話,轉身接過守門侍衛遞過來的劍,騎馬離開。
在後麵的半個月的時間裡,蕭萱將住所搬到了書室旁,陳瑾之在內看書,她就在旁邊添茶,這一坐就是小半天,這樣的日子清靜,但對蕭萱來說,已經很滿足了,她心裡一直相信,熾烈的愛總會讓他看到,一個月不行,那就兩個月,她不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如何置之度外。
可蕭萱不知道,對自己尊敬冷漠的男人,也會虔誠的為一個人落淚,也會日日樂此不疲的走三個時辰,去見她,他知道這半月裡,她無時無刻的行蹤,知道她所有的不高興和高興。
“明日,與本王進一趟宮,太後想見你。”這是半月裡,陳瑾之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算不算,開始接納她了,算的吧,畢竟他嘴角有了笑意。
直到她期待第二天的黎明出現在眼前時,連著自己勾起的笑,在看到太陽下,相對而笑的兩人,而落下。
原來,不是隻有她一人。
昨日突現的笑意呢?真的是為我嗎?
“皇姐。”我笑著朝姍姍來遲的皇姐淺淺著禮,因為前兩日傅辭帶著陳昭昭來王師了一趟,我趁機和昭昭挑明,問起王城發生的種種,她果然承認了,承認了我卻沒辦法代替師父原諒她,畢竟被親妹妹背叛的滋味我沒嘗過,沒資格說出一句,不怪她。
“王爺,”蕭萱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喚了聲陳瑾之,又對蕭南熹回禮,“南熹。”
我提眼,真的見到師父和皇姐肩並肩的站一起時,我第一反應居然是釋然,釋然後也有羨慕,在王師的十四個日日夜夜裡,我居然瘋想著,若是沒有戰亂,我能永留於此嗎?
答案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