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興起,虛假情深(4) 我抬眼,他……(1 / 1)

兩世卿玨 葉千裡 3533 字 10個月前

“連城,連城,”蕭萱端坐在床榻上,頭因著發冠過於沉了些,麵上的眼被覆著,亦是看不清是何時辰,想著自己從早上坐到了現在,屋外也沒半點動靜,不由得再次啟口,“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公主的話,已經戌時一刻,”連城候在門外,這將軍府的構造她雖不甚了解,但見著和聽著都如深山一般,看不得人,聽不見聲,就連守在院外的侍衛都默不作聲,不管連城用什麼辦法也出不去,隻得作罷。

“公主半日未進食,可是餓了?”連城估摸著時間,敲了敲房門問起。

“連城你若是餓了,暫且進來,吃點牛乳糕。”想著今日連城因她降為側妃的事,差點和人打起來,蕭萱柔了目光,她喜歡衷心和有用的人,正好多年前被她所救的連城恰有這分力度。

門外傳來連城推脫的聲音,但被蕭萱重複著開口再說了一次,才慢緩的推門進來,“公主。”連城行了一禮,等蕭萱點了頭,才將門關上。

“連城,在我同王爺禮成前後,你可有見到過南熹。”榻上的女子半分不動,仿佛這樣她便能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從入將軍府,奴婢就沒見過小公主。”連城還站在原地,聽到問話,連忙答話。

微弱的燭火映照出蕭萱的身影,女子垂眼看著玄色禮衣,纖細的手指在經久不息的愛意中,一寸一寸的觸摸衣袍,臆想多時的幻境終於成了現實。

舅父,你錯了,萱兒今日大婚,秉承相互敬愛,這將府隻我一位女主人,不出多日,錦北王妃的聖旨隻到不悔。

“李嬤嬤,這將軍府的禮節,我已和你說細,還勞你與側王妃再說一次,”紫芙抬手行了一禮,再道,“這是庖廚備好的晚膳,時辰不早了,勞側王妃久等,殿下有要事在身,恐會晚些時候到。”

紫芙揚了揚手,身後的侍衛很快上前,將托盤遞給李嬤嬤,見她久看不接,憋了一肚子火的半夏,不耐煩的指了指湯麵,“這是咱們姑娘最喜歡的湯麵,味道都就著南蕭口味做的,側王妃不會吃不得吧?”

話音剛停,屋內便衝出一位女子,揚手就要落下巴掌,隻不過被身前的侍衛一把攔下,“彆攔著我,今日我便把你的嘴撕爛,在南蕭咱們三公主是人無不誇讚,怎麼到了你這個不知尊卑,背後議事的惡女嘴裡,就變了味?”

“可能是眼瞎了。”半夏因為上午的一句話,受了連城的一路侮辱,如不是她是將軍府的一員,麵子和裡子都是將軍的,她非得與這不講事理的人,打一架。

“你你你,還敢說!”連城怒道。

紫芙趕緊讓人,將兩人拉開,耐心解釋的說了意思,“這位姑娘彆這麼大的火氣,半夏的意思是,湯麵清淡味鮮,對於空腹多時的人可用不得油膩的,故而做了蕭姑娘也覺好的吃食,想著既是兩姐妹,口味可能會一樣,如果冒犯了側王妃,還請見諒。”

“對對對,和氣生財,連城你也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李嬤嬤是治顏部派過來照顧蕭萱的,比連城去得早,初見連城,恰逢她被人欺辱,蕭萱出手救下,將人帶在身邊,隻是不知從何起,連城的心智變了些,但對她這個老嬤嬤,並無不滿,“半夏姑娘,不好意思。”

氣衝衝的連城還想說什麼,被屋內的蕭萱嗬斥住,才罷休。

院落小道,半夏憋著笑,和紫芙說起,“我剛剛看著那個連城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就想告訴她,剛剛咱們姑娘中途離席,不一會兒殿下便跟著去了,所以這個大婚吉時是一定會錯過的。”

“好啦,剛剛你也不對,縱使不高興也不能這樣,她好歹是側王妃。”紫芙點了點頭,輕聲歎氣。

“到時辰了,府燈馬上要熄滅半數,咱倆快些走。”半夏吐了吐舌頭,轉了話題。

戌時三刻,將軍府的燈熄了大半數,連城看了眼近乎黑暗的庭院,不由得奇怪,“公主,將軍府不會因為開支太大,連照明的火具都用不起。”

“連城,將麵倒掉。”蕭萱沒回答她的疑惑,低聲吩咐。

“三公主,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李嬤嬤本想勸著蕭萱先吃東西,這餓了這麼久,怕是受不了了,可剛進門便聽到這話。

“嬤嬤,你是表哥讓來照顧我的,不是讓你對我指手畫腳的。”蕭萱淡淡出聲,她對於剛才門外李嬤嬤的舉動很是不滿。

雪下得大了些,帶著絲寒意,直逼我單薄的外袍,今夜南天門的護防比往日增強了不少,但總歸見我往城牆上去,沒人攔下。

繁華的街景,一分都未入我眼,正如我轉過身,看向黑儘的林場,仿佛那裡才是我平靜無瀾的心境,真可惜,這真真是我最後一回以錦北王徒弟的身份,若他日能再來,倒成了個外人。

依我固執己見的態度,恐是不會再踏入北漠。

也好,不想便能心如止水,不見便能止住妄念。

孰輕孰重,我都知道。

“一個是一起長大的皇姐,一個是關懷備至的師父,祝他們琴瑟和鳴,長長久久又何妨,”我收緊單薄的外衣,輕聲呢喃:“蕭南熹,你真不懂事。”

我笑了笑,站起身,看向八丈高的南城牆,微顫的身軀在急促的步伐中轉身,“南熹,下來。”他聲線顫抖,卻又不敢上來,興許是怕我真的掉下來,連常年以負手的姿態出現的人,都對我招了招手。

“師父,你怎麼來了?”我本意是站起身落地,隻不過在城牆上多停留了會兒,倒是將突然出現的師父和護守的士兵嚇了一跳,待我平安落地,想笑話一下他們,不料緩步上前的人將城牆口的士兵揮退,而自己出現在我跟前。

“餓了吧?”他垂眸將手裡的狐裘披到我身上,隨後從袖口拿了包糕點遞到我眼前,“糍團,經常吃的那家。”

聽他這樣說,我倒是真有點餓了,接了吃的,一口接一口送到嘴裡,暗下的天色,在人聲的渲染下,多了分局促,而我和師父肩並肩的站在一處,等我後知後覺的想起他眉眼的一絲不安,這才明了,他大抵是誤會了,正想開口解釋,隻見他提眼城外,暗無瑕跡的林場,往常似的無廖無聲。

“不喜寒冬,但有南熹在身邊,也還不錯。”他聲音暗啞,卻出奇的讓我靜下來,靜下來,不再亂想其他,真到了這個時候,母後的囑咐出現在腦海中。

“母後說,我要喚一聲師娘。”我站直身,眸光微顫,心裡的酸楚借著胡亂瞬出,明明人在身邊,卻不敢看。

半刻,有聲音響起,他先是喚我看著他,然後高挑的身姿微勾,不一會兒,才道:“她不是我求來的,我也沒想過,王城也有身份尊貴的人,很多,我以為,不會是我,我以為不會那麼快,南熹,她不是正妃,也不必得你正兒八經喚一聲師娘。”

“我知道,”周圍突然靜下來,我借著膽子向前靠了些,離他沒相隔多遠,隨後顫巍著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眼淚瞬然從眼角滑落,直往他身上去,僅僅一秒,我便放開,興致不大的低下眼,無論如何,這場黃粱一夢終是會醒,黎城的雪落了下來,再不見嫩綠,“真的,我都知道。”

可是,能怎麼辦呢,在這戰亂四起的幽州裡,誰又能得償所願。

也許是有的,隻不過,不是我。

我第二次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癡癡的看著他,我記得,第一次我亦是這樣看過他,在北定河的那次,那夜,我醉了,他也是,隻不過這次他沒閉眼,還從懷裡拿出一張朱紅的折子,攤在手上,認真的注定著我,口齒清晰,

“舍生死義,為國為民。

僅你一人,獨占我心。

以守望榮光,許你無災無難。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親筆書寫的折子隻有四句話,卻讓我記了一輩子。

他總能知道怎麼讓我開心,念婚書給我聽,讓我也能沾沾喜,怕我難過,所以解釋。

“見過了星辰,便對太陽和月亮不稀奇了,”我笑了笑,喚他,“師父,”看他抬眼,我退後半步,在他破裂的目光中,跪下行禮,一字一句,祝他幸福,“南熹祝您,琴瑟和鳴,長長久久。”

我抬眼,他垂眸,雙目相對的那秒,淚珠雙雙墜落。

你若平安,我亦平安。

你若背離,我亦奉陪。

燈火通明的王營,巡視的士兵驚奇的看著,多日未見的將軍汗水直流的,背著小將軍進了王帳,一連五十裡,腳步有緩有深,生生走了三個時辰,才到。

小將軍又貪睡了,這是眾將士習以為常的事情,隻不過最近幾日,幾營將軍都去了將軍府,大家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今日得以見到這副場景,都鬆了氣。

亙古不變的,將軍帶著小將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