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深騎馬而行,從街邊大道疾行而趕,恰好在陳瑾之進宮前,將人攔下,“將軍,你不能進宮,先不說小將軍是否現在宮中,單憑你一個人,就不能涉險前往,你是權臣,也是忠臣,但沒人能證明,多年在外的王爺,心智還能如以往。”
“滾開!”渾身微顫,眼眸破裂的男子薄怒低吼,待到身前人放開手,低緩的步伐行至幾步,聽得後麵人跟上,平了嗓音:“丟了這麼久,才想著通知本王?”
既然所有人都要提醒他,提醒他是北漠的王爺,卻全然不提,這些年的生死交戰,那他便做個王爺。
末春雖至,但大漠圍城,有風拂過,繞著偌大的王城,從那些個犄角旮旯的牆縫裡鑽進,和著天上的太陽,還是讓人出了一身汗。
“國難當前,將軍好不容易再次得權,若是出了差錯,標下便是將你置於死地,如是這般,敵寇入漠,百姓何辜,王師何辜,將軍又何辜,”常深艱難的開口,見著前麵的人已經停下,再次道:“而蕭姑娘,她是公主,南蕭的公主,不會出什麼事的,在我的心裡,將軍的性命最為首要。”
陳瑾之腳步停下,丟了劍,回身將人拽到麵前,嘴唇微微張口,“你記住,在本王這裡,”他微頓,再語:“南熹至上,無可比擬。”
同一時間,陳默入了君王寢殿,見至沒人,聽著安插在陳詢身邊的人來報,循著話音在禦園找到了身隨幾位重臣的陳詢,“君上。”陳默一改冷漠的麵容,恭敬出聲,這一聲,將站在禦園賞花的人,都提眼望來,隻不過,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謝霖雖心裡不爽,但也得由著陳默的性子,隨著幾位大臣按計劃行事。
“是四哥,今日怎的得空過來?”陳詢落了眼,緩步上前,同他一笑,又見麵前人麵色愁容,低語:“四哥,有事與本君說?”
不等陳詢吩咐幾人暫時離開,陳默便下跪求旨,字字句句都透著堅定,“臣請君上聖旨,求娶南蕭小公主,蕭南熹,做臣正妻。”
陳詢愣了一會兒,得徐澤輕喚才回神出聲,“四哥,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是,”陳詢慢緩應答,起身,“早前,臣與公主見過,就隻一麵,直入心門,後來為了上次那件下藥之事,錦北王也同臣生了嫌隙,但臣對公主沒有半點逾越,有的隻是一顆赤子之心,求君上成全。”
此話一起,身後兩位大臣也紛紛進言。
“君上,勞老臣說一句,想來,也是四王子的一片癡心,怪不得他,我北漠國與南蕭因大王女的故去,生了異端,倘若蕭皇能同意這樁婚事,也是大喜事。”
“閣老說得對,邊關士卒過於牽強,糧草也經不起多方消耗,這時,四王子可以和南蕭公主成婚,於我們全是益處。”
陳詢耐著性子聽完,他不是不知道四哥對那女人的愛慕,可直覺告訴他,這事應該讓王兄知曉才是,畢竟王兄護了她多年,這樣瞞著怕是不好,更何況,婚姻大事,陳詢有辦法讓南蕭同意,卻拿不住知道這件事的王兄,思慮片刻,他目光移到很少說話的謝霖身上,“老師,你覺得呢?”
鮮少言語的謝霖被突然喚聲,回神低語,“臣附議。”
“好,那本君明日便和丞相及其他大臣,提及此事,”陳詢收了笑,目光暗淡,“再問一次,可還有不同意的。”
聞聲,眾人紛紛搖頭,除之小路儘頭的步伐越發清晰,好像有數人過來。
“臣,不同意。”未見其人,先見其聲,幾人的笑掛在臉上,抬眸,映入眼簾的是被血浸濕的白衣,再是血紅的眼。
他就像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身上血跡斑斑,不難看出是剛從戰場下來,一向穩重寡言的人,今日眼底如死寂,提著的長劍上血已經乾了,許是怕他們沒聽清,涼薄的唇再次重複:“臣,不同意。”
緊接著是王衛請罪的聲音,然後是劍入劍鞘的聲音,也隻一會兒,陳詢坐在涼亭,沉默的聽著陳瑾之的質問,周遭多人,他若想保陳瑾之,那就隻能將這個場麵交給陳默。
“王爺如此沒有誠意,憑什麼讓我們告訴你她的下落,更何況,你斷我手時,可沒這樣好說話,”陳默圍著他,一一道來,“棄民護南蕭,擅自回都,這些都是死罪吧,錦北王。”
“四王子,邊族餘孽已滅,剩下被俘的人,也連夜送來淮都,何來你說的棄民,而護南蕭不過是怕幽州戰亂再起,若戰在即,受罪的都是百姓,先前王太妃在病中,君上也允殿下,可在戰後隨時回都,對於您說的,擅自回都,我們不會認。”
常深一口氣說完,眼裡的憤恨暴露無遺,他氣,氣這些人如此汙蔑以命相搏的將軍,他們王師無條件相信的人,到這裡被東猜西疑。
“哦?”陳默笑著注視麵前惱羞成怒的人,從容應對,“本王子記得,常將軍已沒了軍籍,若王室有意追究,你可以替你主人去死?”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隻讓陳瑾之和常深能聽著。
“你...”常深氣急敗壞的想揍人,隻不過還未上前就被陳瑾之攔下。
“你需要本王做什麼?”陳瑾之淡聲開口,好像在說一句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
可這句話正中陳默想法,隻見他後退幾步,大聲得要讓所有人都聽著,“傳聞錦北王天生神軀,不知是否能受住從城門口跪至這裡?”
身後的侍從皆不敢落話,眼神都在幾邊流轉,沒有人會相信漠然一切的錦北王,會為了一個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可偏偏,那人是蕭南熹,而他是陳瑾之,能讓陳瑾之喪失理智的,隻有蕭南熹。
“我跪,隻要你告訴我,她在哪。”被卸兵權時,他本就不憾兵權,不貪親情,隻想平穩的送她回家,然後孑然一身,孤獨一世的死去,國不要他,民不信他,那他隻有去死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有人會不顧一切,信他本心。
“殿下!”常深驚呼,那被石子鋪成的城門口,冰涼的青石板,無一不在挑戰他的底線,青石板不受熱氣所迫,涼得透骨。
“多說無益,拿著劍,本王很快回來。”陳瑾之低語,以最快都速度解開劍鞘,遞給身邊的人,大步離開。
當天,淮都大街百姓看著,從城門口三步一跪的男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而想去扶的人都被他搖頭製止。
他就像一塊玉,無染無懼,千金難求。
數千次的下跪,都不被他放在眼裡,他說過,護她,就算窮極一生,就算以命相換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