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蠱 “好,我記住了。”沈節說道。 ……(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2725 字 10個月前

“好,我記住了。”沈節說道。

銀沙的女兒在沈節額頭上抹了些藥膏,本來她腦子裡正在紛亂地想著姬天元的手段,還有被姬天元擠下去的領頭人到底是誰,藥膏清涼的淡香讓她心頭翻湧的火氣滅掉不少,還升起一股春日熟睡後的暢快。

“這是什麼藥?”她偏頭看著眼裡有愁緒的姑娘隨口問道,“能不能賣我點?”

“這藥不能賣,過去有人用它做惡事。”

沈節明白了這藥是怎麼回事。

她又嘗試入睡幾次,都失敗了。銀沙的女兒居然也沒困倦,在燈下縫起了衣服。

“你有沒有見過什麼奇怪的病人?”沈節問她。

“上一個就怪,人被送來的時候,看起來身體比誰都好,身上沒傷,一點病氣都沒有。可是等送他來的人都走掉,他就撲通一下子倒了,心窩裡是冰涼的。切開他的皮一看,他全身上下都是傷,肚子裡麵的淤血都是剖開肚子用布一點點吸掉,然後放回去縫起來。”

“然後救活了?”

“活了,但是腦子裡還有淤血,現在他站不起來了。”

沈節想了想,“外傷搞不成這樣,應該是被人下蠱了。”

“啊?”姑娘被嚇得叫出聲,馬上捂住嘴回頭看自己阿媽沒有被吵醒,才繼續說道:“我沒看到有……”

“放蠱不一定用的是蟲子。你們和他們走那麼近,沒見過他們放蠱?”

姑娘若有所思地搖頭,“他們人都很好的。”

“這就怪了啊,你知道西南深山裡的萬家寨嗎?”

“知道。”

“他們都是萬家寨的人,人人都背著蠱,放蠱為生,不放就活不下去,不放蠱才怪。”

“那……也許是山神保佑他們不用這麼過活了呢?”

沈節看著油燈下這姑娘不知憂愁的眉眼,選擇睡覺。

“山裡是有山神的,我見過,不是他們拜的那個。山神隻保佑好人。”沈節墜入睡夢前聽見姑娘這樣說道。

第二天沒有開刀,昨天夜裡沈節神采奕奕不覺得困倦,一睡卻好像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她睡睡醒醒聽見有人在說“那個人”“傷口都爛了”“教主是不是不讓治”之類的話,她打起精神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又聽到一句話:“他差點害死教主,教主已經寬宏大量了”。

銀沙對此嗤之以鼻:“讓人重病,還不讓人死,這不是寬宏大量,這是私刑。”

門打開又關上,門縫裡的光照在沈節旁邊的神像上匆匆一瞥快速消失,進來的人很害怕:“銀姐,你小心說話。”

另一人附和:“對啊,你不在乎,也得替阿祥打算。”

剛進來那人到沈節這邊轉了轉:“沒醒。當著外人彆聊這些。”

銀沙吸了口屋內渾濁的藥氣,推開門扇邁步出去,在門口留下一句話:“你們又不是頭一天在柏木山,愛怎樣怎樣吧。”

門一直沒關。今天仍是小雨,陰涼的潮氣從門口蔓延到炭盆跟前,等爬到竹榻上就隻剩了溫吞的潮濕。沈節躺著莫名覺得渾身酸痛,同時還聽見自己在打鼾,包著傷口的藥布被拆開,換上另一種貼上去就發燙的藥;重要的穴位都各自被針刺了五個孔,然後再敷上藥;沒過多久骨頭縫裡就開始發癢。

裝睡肯定裝不下去了,她活動活動四肢還是難受,隻能咬牙切齒地說要喝水。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給她敷藥的醫師問。

“不怎麼樣,骨頭難受。”

“腿感覺疼嗎?”

“沒感覺。”

“這樣呢?”

骨頭斷過的地方被他一捏,昨天那兩條腿被抽了筋一樣的劇痛又來了,隻不過輕了不少。

“除了疼,沒有彆的?”

沈節搖頭,醫師這才放心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說乾淨水就在門口,自己打來喝就行。

“我能站起來走路?”沈節有些詫異,“昨天銀沙讓我動彈一刻鐘都嫌長。”

“昨天不讓你動是防止傷口流血把你經脈拖垮,現在傷口不滲血了,活動活動防止氣息瘀堵,水不放在床頭是省得你喝太多。還有彆的問題?”

沈節費力地撐起上半身,後背的肉確實已經被壓得酸疼,自己躺久了毫無知覺。

“你們不是不講中原氣功這一套嗎?”沈節問。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這與眾不同的醫師答道。

沈節在醫師的注視下起來走了一圈——簡直像在刀陣裡走路,不一定哪裡一動就會讓小半截身子又痛又麻,隻能雕像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走一圈路喝幾口水再走回竹榻,再坐回去放平手腳躺下,幾步路走得她腦門都出了汗,傷口附近的經脈都在突突地跳。

這兩天都是敷藥和定時活動,三天以來她除了喝水沒入口過任何東西,居然隻是感覺有些疲憊,根本感覺不到餓或者虛弱。醫師說她武林中人身體底子好,換成普通人自然撐不住,第三天傷口就會拒絕愈合開始化膿了。

第四天沈節就虛弱得碗都端不穩了,閉眼喝乾淨切爛的藥材與糯米熬的粥,一覺蒙過去睡醒又到了吃飯的時間。吃過三天半以來第二頓飯她才感覺自己身上有了活氣,懶懶地踱到門口,門外陣雨已歇,有幾束光從雲層的邊緣穿透山間的水霧投在人間,在她見不到日光的幾天裡,門外的海棠竟然都頂著雨開花了。

飯後照看她的醫師換班,又輪到了銀沙,她女兒沒來,在照顧彆的病患。

銀沙給沈節從頭到腳檢查一遍,說她恢複得還不錯。檢查結束銀沙去開屋門,沈節叫住了她。

“有個全身都是淤血,姬天元不讓他死也不讓他活的傷患,是不是?”

銀沙仍然背對著她,“你都聽見了?”

“是不是他們舉行拜日儀典,祭台爆炸之後送來的?”

“沒錯。”銀沙回答。

“他從柏木山開山不久就一直在這,藥材都是他賣的,對不對?”

銀沙沒有說話。

沈節已經知道是誰了。姬天元對雲飛撒了謊,乃留本來要在拜日儀典上直接殺掉姬天元和百目神教的幫凶,但不知為何失手,隻是把姬天元炸出了傷,自己反而被姬天元抓到,從而被下了全身淤血的毒蠱。姬天元將人徹底廢掉,又用“救治”的方式將他永遠控製住,自己還得了寬宏大量的名聲。

如果南陵據點沒有出事,雲飛來得再晚一點,自己可能根本聽不到這個消息。

“你得讓他的症狀變成隻有你能控製。”沈節說道,“如果他死了或者治好了,知情的人可能會被處理掉。”

“醫乃仁術啊。”銀沙搓著粗糙的手,搖頭歎道。

“他現在能和人說話嗎?”沈節問。

“一天最多清醒兩個時辰,清醒的時候不理任何人。他也心灰意冷了,問什麼都裝傻。”

“他沒自儘就是還有機會,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他?”沈節問,“他應該願意理我。”

銀沙想了想,“今天半夜我女兒換班,我叫她給你帶一套衣服,你扮成她到路口找我。但是我不確定他那時候是不是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