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 石階兩側各有守衛,這些守衛額上……(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2386 字 10個月前

石階兩側各有守衛,這些守衛額上和臉上還用染料畫了兩雙眼睛,生來就有的那雙也描了粗黑的邊,六隻眼睛一起圓睜,瞪著從眼前經過的人。

這些守衛胳膊上都纏著紅布,有人纏得多,有人纏得少,纏得多的人都守在最緊要的位置——上次碰見這種陣仗還是半夜進皇宮溜達,皇帝擺駕出行,守衛就如此森嚴。

雲飛在最前,沈節與午青跟在後麵,帶路那人已經退到了側麵的平台上,不再同他們一道。

雲飛走了幾階,腳下一頓,換了隻腳繼續向前,但明顯走得慢了。

午青忙問雲飛怎麼了,雲飛搖頭不答,沈節倒是聞到了石階的縫隙裡越來越濃的藥味,比熬到最濃的黃連湯還要苦,但是苦到讓人牙根發酸之後又能聞到一股醉人的香氣。這股香氣糾纏著她的意識,就好像內傷複發的淩晨做的美夢,令她實在難舍難分……

午青推了她一把,她才發現自己險些撞到了刻著水桶粗的蜈蚣的石柱上,石階兩側的石台上擺著銅香爐,幾縷白青色的煙在石壁的花紋間若隱若現。

雲飛仍然咬著牙不吭聲,板著臉挪上了最後一階,沈節隨後暈暈乎乎地跟上來,看到雲飛臉色慘白,腦門已經浮了細汗。

厚重的紅黑相間的布幡上畫著沈節看不懂的符號,如守衛立在青磚鋪成的道路兩側。看來看去布幡上的東西似乎是這個教派的圖騰,那些斷斷續續的線條組成的一團亂麻中間有個五層瞳孔的眼睛,一步步走近,布幡上的眼睛也跟著動了起來……

“彆看。”雲飛終於說了話。

沈節閉了閉眼睛,再抬眼餘光掠過布幡,上麵仍然是樹枝一樣扭結的符號。

石階往上的平台連著三座相當有年頭的石殿,兩側的偏殿都背靠山崖,正對百層石階的主殿替山崖張開了長著黑斑的巨口。

雲飛的“師兄”,那個披著綴滿寶石的刺繡紅袍,右手扶著根金絲纏覆的拐杖才能站起來的教主本人,就在巨口前抱著一枝玉蘭一枝柳,笑眯眯地打量著來客。

他的身上,又或許是他帶在身上的兩枝東西有特殊的香油氣,沈節聞見味道就覺得方才的暈眩輕了很多。

“師兄。”雲飛行了師門禮。

“沒想到真的是師妹,你我何必拘禮,來裡麵坐,兩位俠士也請。”這位麵容俊朗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的教主滿麵春風地讓了酒食,雲飛蘸酒敬神之後一飲而儘,把酒杯拍在了鋪著緞子的石案上。

“師妹真是豪爽,氣派!一點也不輸男人!”

這酒是非喝不可的,沈節看到了這雲飛舉杯時毒蛇般的目光。

雲飛說得不錯,這人過去的秉性在當了教主之後隻會更惡劣。

他不姓姬,被撿回寨子的時候堅稱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他的師父當時給他幾個能在寨子裡用的漢姓他都不要,就認準了“姬”這個生僻的古姓,後來私下吹牛,他說這是讓所有人都能記住他。

寨裡的老人看出這個孩子殺過不止一個人,讓彆的孩子都小心他。他也不怎麼和同齡人玩耍,除了研學巫術就是一個人悶著下棋,對比自己差的孩子愛答不理。有喜歡下棋的長輩偶爾叫他下上幾局,他每次起手必定會下在正中的天元位——勝負不說,這樣的特立獨行確實讓彆人都記住了他,雖然叫不上名字,但都知道他是“下天元那小子”。

久而久之“天元”就成了他的名字,比他晚進師門的人都要叫他“天元師兄”,喬承光當上家主、寨中長輩出走後,他便假借師父名義為自己籠絡勢力,大大方方地成為了出人頭地的姬天元。

姬天元的心思可能並不止於出人頭地揚名立威,用瘟疫傳教的手筆顯然出自於他,逐漸侵蝕整個江南道圖的是什麼,要麼想當皇帝,要麼號令武林當土皇帝。

“此子該殺”,沈節冷不防想起三國話本裡曹操不得誌時百官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俠士一直盯著本座,有話想對本座講?”姬天元慢悠悠地問。

“我看教主大人麵善,好像在哪見過。”沈節現編了個借口。

“能被年紀輕輕就名滿江湖的‘沈長生’大俠認識,是本座榮幸。”他端起黃金的酒壺又倒上一杯,“來,大俠一路辛苦。”

沈節看一眼雲飛,雲飛沒有攔她,酒是安全的。

“南陵的事我都知道了,耳目報來說據點裡的苗人都被大火燒死了,現在據點落到漢人手裡,有三個外來人脫逃,應該就是你們。”

“對,本來不會出這麼大的事,如果我說都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推波助瀾才變成這樣,你信嗎?”雲飛回答。

“我已經派人去收拾她了。”姬天元舉著他的黃金杯,冷笑一聲,“縱使她有心機和神通,本事不到家也沒用。”

雲飛把金蟬交給姬天元,但姬天元接過金蟬驗真之後,又放在木托盤上遞給了雲飛。

“當初立這個信物就是能者得之,才能讓各個據點能活下來。南陵交給你管,我放心得下。”

雲飛卻把木盤推了回去:“我放心不下,天元師兄,你耳目眾多,知不知道在路上刺殺我那兩批人都是誰?”

姬天元還在試探,但雲飛不樂意陪他演了,這一句話問得錦緞加身珠光寶華的教主微微一愣。

“哈哈哈哈……”姬天元大笑起來,呼出的酒氣正衝著雲飛,雲飛皺眉,剛緩過來的臉色變得難看。

“我不過是讓總壇選擇了能光大存世,讓所有人都揚眉吐氣活著的一條路,他們在外說我手段肮臟敗壞根基,你也信了,是不是?你說,我是為了什麼私利殘害同門手足的人嗎?嗯?如果我有意殺你,為什麼你還能在我麵前說這種話?”

雲飛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抱歉,師兄,很多年沒見了,我誰都不敢信。”

“連你也不信我了……”姬天元緩緩走回他的教主交椅邊,輕輕拍著高大的蒙皮椅背。

交椅和後麵一直通到殿頂的壁畫蒙著天窗迤邐投下的光,那壁畫不是直接畫上去的,是在牆上蒙了一層薄皮,在皮革上畫出來的,礦物的顏色在皮革上異常地豔麗。

沈節沒見過這麼細膩光滑顯色鮮豔的皮革,壁畫上的顏料,布幡上的紋路,和守衛身上的文彩……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