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這個位置,是關犯人的地方。我……(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2317 字 10個月前

“這個位置,是關犯人的地方。我們來的時候,正門外有人呈貢跪拜,中原不會給恩人火供吧。”

沈節搖頭,據點裡或許有什麼山民要祭拜的神佛,或者鬼魂。

“一半地方我都去過,沒見這裡的人拜什麼。”午青繼續說,手上仍在假裝翻賬本,“他們可能真的在教人拜什麼。”

“乃留去哪了?沒有消息?”

“乃留叔和這邊的人關係不好,已經在去總壇的路上了。”

按理說出來賣藥材碰見這些事,應該第一時間回寨報給家主,乃留這是帶著自己的人出走了。

這些已經脫離寨子自立總壇的人,自然是“身負家主命令”的雲飛的敵人。但是雲飛能帶著兩個累贅留在這裡,顯然是因為他的真實身份。

所以雲飛在這裡是相對安全的,不安全的是自己這個外人。但午青是跟著雲飛的,擔心據點裡的風吹草動,是他真的不算聰明。

沈節看看午青,這個皮膚淺褐濃眉大眼厚嘴唇的苗寨青年放下賬本問前輩怎麼了。

“賬本最前有索引,日月季都有盤點,查賬直接從索引和盤點的條目裡查,按頁翻你要翻到哪年。”

“好,好。”午青不翻賬本了,從賬本最下麵抽出個封皮已經被熏黑的冊子,一字一句地端詳。

沈節實在閒得發慌,往上瞟了一眼:“無影劍,劍譜?”

“我資質不好,反正練不成,當熱鬨看。”

“你什麼時候學的漢文?讀秘籍可不光得會認字,噯,雲飛漢話比你差遠了。”

話說多了就會有紕漏,但是午青的嘴太嚴實了,沈節幾度想旁敲側擊出什麼,午青的話頭就自然地一晃而過。

冬日裡天黑得早,午青給沈節頭頂的燈添了油,他說這是雲飛交代的,從她昏迷時就點在她頭頂,昏迷多久醒來後就要繼續點多久,一刻都不能少。

“在中原,隻有人死了才在頭頂點長明燈,我這是死了吧。”

“人生剛強了三十年,一夕之間病倒,就以為自己要死了。”午青應道。

夜幕之下頭頂的油燈亮光隻有黃豆大,探出銅勺的燈撚裂開,火焰也變成了兩頭;凶猛地燒過一陣,焦黑的碳帶著火星掉下來。沈節盯著它,火星在落到她眉心之前熄滅了。

午青在灶裡填了柴,開始燒水。陶碗裡墊上乾荷葉,各抓一把炒米茶和兩塊肉乾扔進去,坐著等水燒開。

他做事情似乎都有股信念,製藥的時候堅信藥效是頂好的,做飯的時候堅信雲飛會在剛好的時候回來。灶裡熊熊的火光照亮他半張臉,沈節想起當初遊長笑守夜等著她的時候,也是這麼虔誠。

沈節聽到有腳步聲接近——走得很輕很快,是雲飛到了附近。但聲音在拐角處柵欄的陰影下停住了,午青舀出開水倒進碗裡,嘶啦一聲水汽蒸騰,柴火劈啪作響,他應該沒聽見。

雲飛逼著沈節吞下一鍋不知道什麼煮的湯,交代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入口,喝一碗午青沏的米茶,然後匆匆離去。

這湯想來也不是什麼友善的東西,她喝了就覺得五內起火,然後發起高燒,直到日出方退。一連五天,每天如此。

第五天正午時分,天異常地晴,她被太陽烤得坐立不安,需要馬上找個人打一架。雲飛過來收了蠱,沈節虛軟無力的四肢終於聽了使喚。

“等你恢複力氣,就開始治傷。據點裡缺兩個乾重活的人手,你們下午就去吧,他們不樂意養閒人。”雲飛興致並不高,“不能喝酒,工人拉你們喝酒的話,你隻能喝水。”

“雲飛!”午青叫住雲飛,“他們是不是為難你了?實在不行我們去找你姑姑,不在這受閒氣了。”

雲飛搖頭:“沒有,我挺好的。”

然後就離開了這個給囚犯用的棚院。

雲飛的模樣有些變了,比如在太陽底下根本看不清喉結,胡須的陰影也淺到幾乎看不見,擅長瞪人的眼睛裡有了水光。

沈節扭頭看著癡癡望著雲飛背影的午青,午青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件事?或許比她摻和進萬家的是非裡更早,酒樓裡遇見雲飛那天午青的舉動,也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解釋。

接下來的幾天突然沒了晴日,沈節和午青天天頂著細雨搬石頭修圍牆,綁圍欄劈柴,但是挑水的活不給他們乾。

不光這些排斥外人的蠱師在盯著她,她能感覺到午青也在盯著她。

陰雨天又濕又冷,天沒黑的時候乾重活的工人就開始燒飯喝酒了。眾人皆知沈節是那個差不多死了又被救活的江湖人,她以自己還沒康複為由推了酒也沒人說什麼,圍著火堆讓酒時受罪的就成了午青。

這天夜裡沈節又抱著湯罐看周圍一圈醉漢吵吵嚷嚷的時候,她聽到了些不和諧的斷裂聲。

“彆吵,彆吵!有動靜。”沈節用長生刀柄敲著熱酒的鐵桶沿,“我去看看。”

夜風中又一聲木頭斷裂的脆響,然後紛亂的刀劍碰撞和喊聲就湧了出來——

那邊是白天剛翻修過的圍欄,而且是她鋸木頭,看著午青打的釘子。

午青被灌了酒,正在原地打晃。

“有山賊!來人!”沈節喊道。

從拆毀的缺口進來的賊匪有十餘個,沈節一個人扛得住十幾個人的圍殺,但是追捕十幾條四散的老鼠並不在行。

不能妄動內息,她隻殺掉了其中五個,第六個被她捅死在竹柵欄上,血濺進了那個“不能去”的院落。

輪值的巡守後腳趕到,沈節甩乾淨刀刃沾的血,附近陸續傳來抓到賊匪的呼聲,雨在圍欄被破時就停了,驟起的山風橫掃過據點,年久失修的房子和木棚都梆梆地響,枯草爛在泥土裡的冰冷氣味被風卷著,在場的人都瑟縮了起來。

火把被拍得幾乎滅掉,忽明忽暗之間有個漏網的賊匪正往原路逃跑。

她跑得不快,似乎見了熟悉的冷風冷雨,兩腿的舊傷又要複發;等她追到了工人喝酒的火堆跟前,這人已經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

午青手握著把小刀,刀尖還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