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師 沈節抖一抖刀,山間的露水很重,……(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2445 字 10個月前

沈節抖一抖刀,山間的露水很重,在一天中最冷的時間,連刀身上都動輒敷一層水霧,水和血溶在一起流得相當難看。

她從耳鼓聽到了心跳,血水滴在瓦片上的啪嗒一聲,在簷下避雨的麻雀被驚飛了出去。

每走一步,腳下斜鋪的瓦片就咯剌響一聲;她離謝清平越近,偏院的打鬥聲就越來越模糊,連瓦片互相擠壓都變得刺耳。喉嚨裡倏倏的氣流,和風驚動的草木搖動一樣,從近處,從遠處,同時在響。

不遠處的山林中又有了鳥鳴,鳥鳴很快擴散到數裡之外,整座山沉寂的夜鳥都驚醒了,在薄霧中飛掠出去。

沈節已經走到了謝清平的正對麵,她直視著庭院裡負手站著的謝清平,同時謝清平也揚起頭,厭惡地看著她。

不——真正的謝清平當然不會這樣等待彆人來殺他。沈節扳動□□一連射出三支弩箭,三支箭全都射中了要害,不過箭頭深深楔進謝清平的眼窩裡,他仍然用同樣的表情,木然而厭惡地看著他。

這個謝清平甚至是木頭做的。

沈節沒想到謝清平懂得暗器機關之外,還懂偃師製造傀儡之術。

傀儡一擰脖子,比華夫人的暗器還快的飛刀從袖口飛出,沈節從房上翻下來,一行飛刀全都長到了瓦片上。

真的謝清平到底在哪?

沈節移動到哪裡,傀儡身上層出不窮的暗器就追到哪裡。華長琴用的鬆針長的鋼針叮叮當當射到了刀身和青石板上,沈節一路閃轉騰挪到水池邊,□□射出一箭卡住傀儡又要擰起來的脖子,然後飛快地打出半桶水,全都潑到了傀儡身上。

緊跟著水來的就是極北之地那滴水成冰的寒風。

傀儡被凍住僵在原地,沈節一刀砍斷了還在試圖擰起來的木軸,再一刀砍斷了傀儡前胸的木板,滿肚子的零件和暗器稀裡嘩啦地散落在地上,那傀儡還不解地舞動著四肢,然後便撲倒在他的內臟堆裡。

沈節聽到了金鐵呼嘯而來的聲音,橫起刀擋住一把衝她命門而來的飛刀,第二把指向太陽穴的飛刀竟然生生把這一把用來殺人的刀給咬斷了。

沈節隻能就地一滾,差點被橫飛的暗器險些刮掉耳朵,接著這三把飛刀過後的就是雨一樣的鋼釘——和傀儡隻會追著人放暗器不一樣,這次全都是瞄準她的接下來的行動,隻要她做出正常的反應就一定會被打中要害。

她撈起剛剛掉在地上的不染,險些被鋼釘穿透手心。

她知道謝清平躲在哪裡了,就在暗器飛過來的方向。

草叢和圍牆背後又跳出來十二名月衛,全被她切了脖子,從動脈湧出的血結成冰淩的時候這些月衛還毫無知覺,然後便迷惑地倒下。

三十。

斬斷一叢一人高的灌木,謝清平正在翻過遊廊倉皇逃跑——她運足力氣整個不染都因為寒冷的內力不斷震鳴,一定能直接取他人頭!

謝清平卻回身,用小臂架住了沈節的一刀。

刀刃磕在精鋼上鏘然作響,一氣貫之的內力撕斷了布料,燈火明滅見她看到謝清平的兩條手臂包括雙手都是鋼打的,脖子以下右半邊的肋骨連同肺都沒了,隻有白森森的鋼架卯在骨頭上,撐出來一個人形。

似人非人的謝清平扭動他那張可憎的臉,咧嘴笑了:“你無論如何都勝不了。”

沈節正考慮給他襠下一腳讓他笑不出來,背後突然閃過一個影子——一個帶著火藥和火油味的人形木偶像野獸一樣爬到了背後!

這麼多的火藥足夠把一個活人炸碎了,沈節左手擲出刀鞘將木人頂到了三丈外,那木人在著地的瞬間像煙花一樣炸開,燒著的木片和四角釘飛得到處都是。

謝清平又趁亂跑,見快要被沈節追上準備故伎重施,沈節已經不打算給他第二次機會了——

身上有鬆師傅多年的修為,氣脈通暢底息渾厚,要是把這些力量都使在這一刀的話,任憑謝清平用精鋼做的骨頭也不行!

沈節大喝一聲,不染再次嗡地顫鳴,和謝清平的手臂相擊甚至打出了火花。火花儘處,精鋼一根接一根地斷開,最後一根因為力道到了頭,隻是被劈出一條凹痕,被蠻橫地扭出一個直角彎。

不染的刀尖已經逼到了謝清平臉上。

謝清平伸過另一隻手,鋼材做的關節,熟皮纏的指腹,直接抓住了刀刃,然後攥緊五指掰了下去。

“鐺”一聲脆響,不染斷了。

雨城的水汽比山裡更重,山裡結露水的時候,雨城總會起霧。濃重的水汽碰到沈節周圍的寒風,全都結成了飄蕩得像煙一樣的雲,不染的側麵也上了一層的霜。

刀身先斷了,刀口跟著斷在了同一處,斷口附近的霜在崩斷之後向外迸了寸許,濺到謝清平臉上緩慢地融化,再重新結成冰。

沈節把剩下的半截不染從右手換到左手,半截刀從謝清平那條還能用的手臂橈骨和尺骨間的縫隙穿進去,精鋼的家夥被她直接釘在了石板上。

然後怎麼辦?沈節發狠地瞪著謝清平手裡的另外半截刀,隻要把自己的右手凍硬,把它搶過來,未嘗不可。

失去一隻手,殺了謝清平,這個價錢很合理。

“前輩!”秦劍從院牆外一路喊到了牆內,“前輩你在哪呢?”

謝清平開始拚命地掙紮,沈節騰出來手給了他肚子一拳,還好這裡是真的。

“啊在這!找到了找到了。”秦劍站在沈節身後,將這個角落的光線擋得嚴嚴實實。

他抽出了刀——是長生。

他準備揮刀指向自己,還是打算結果謝清平?

“接著!”

背後的影子一起一落,長生穩穩地落到了自己手上。

沈節想也不想,提起長生照準謝清平左肋捅進去,再拔出來,靜靜地看著血液從傷口像噴泉一樣湧,湧沒多久謝清平開始抽搐,然後抽搐逐漸變弱,變得僵硬,流出來的血也儘數結成冰。

十五年,結束了。

“你這好冷啊前輩。”秦劍扶起沈節,沈節才想起自己跪在這裡換氣換了許久,大腦和手腳一樣發麻。

兩條影子離開了這個陰冷的角落,彈劍作歌的弟子指揮聽風崖弟子來收屍,沈節回頭看了一眼,火光下這個人已經老得不像樣子,半截血肉半截鐵碳,圓睜的眼睛也結上冰變得蒼白,委在牆角像被遺棄了很多年的僵屍。

“咱們走吧。”秦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