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淵 做個“二道徒弟”遠比清清白白的……(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2362 字 10個月前

做個“二道徒弟”遠比清清白白的普通弟子要難得多,沈節能感覺到一股壓力,在逼著她做一切意義上的正人君子,仿佛這樣就能抵禦住一切對她的非議。

而且成了入室弟子後她才知道,斷雲派的武功天生受一葉門武功克製,她平時除了學斷雲派的武功,還要用一葉門的武功和其他弟子對練,不但要找到本門武功受製之處,還要找到一葉門武學的破綻。這是她的“價值”,是柳差泉收她入門的“理由”。

沈節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名弟子,她隻是個對斷雲派有好處的工具,而且不管斷雲派是否幫她洗刷冤屈,跪下磕頭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徹徹底底地叛了一葉門。

但她意識到這些的時候都太晚了。

在病床上動彈不得還發著高燒的時候她也沒像現在這麼鬱悶。更何況斷雲派沒有年輕弟子夜間的狂歡,她憋悶起來又無所事事,恨不得揮著刀衝出去,見誰殺誰,殺累了就結果自己。

她就從那時候開始喝酒。但是她又不容易醉,喝再多都是暈暈乎乎看著遠山和星星,笑也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頂多拔出刀來瘋砍一氣,大鬨一場。她無處可去,無路可走,刀刀劈中空氣,也沒法給自己劈出一條出去的路。

“妹妹毋要飲了,你要肯聽,姐姐跟你講幾句。”養傷的時候常來看她的易春姐把她身邊的酒壇酒碗全都拿走,沈節隻看到一隻冷白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她心裡煩躁,把那隻手按了下去——她很少主動碰彆人的手,這隻手小巧,骨頭又那麼軟,可能稍微不注意就會給捏斷了。

她清醒了一點,易春姐的脖子也是冷白的,肩膀很窄。她不練外功,看起來弱不禁風。

“人都在背後講你,你心裡唔好受。我知你想好好做徒弟,既在呢度安定下來,就把前事忘卻吧。”

沈節靠著欄杆,半眯著眼睛,不愛聽,裝沒聽見。

易春姐壓低了聲音:“我服侍掌門,我知掌門中意你,有人唔念你好。”

“是誰?”沈節頓時酒醒了。

“掌門公子。”

“柳淵?”沈節自然認識柳差泉這個兒子,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這個人還算和善,之前還送過她酒。

“公子唔信你,同掌門講你壞話,係渠……今日渠講,用完之後該——”

“應該什麼?”

“做底。”

沈節倒吸一口氣,沒想到才過兩年,她又到了“被人弄死”的邊緣。

“沒事的易春姐,還沒到那個時候。”她看著自己的刀柄,看著數不清到底幾個的酒壇酒碗,突然一陣惡心,好像確實喝多了。

作為工具總有被用完的時候,沈節把長生懸在左腰,右腰墜著的酒壺裡還有一半的酒;秋獵的深山的確是一個絕妙的場合,圍獵、追獵亂成一團的時候,死亡和傷殘都能推給意外。

從易春姐找她的那天起,她就一口酒也喝不下去了,她喝給彆人看,醉給彆人看。令人氣悶的酒味從嘴裡撲進鼻子,她慢悠悠地逛進了僻靜的林地裡。

她轉身看著喧嘩聲傳來的方向,背後一直有個人時遠時近地跟著她,現在該現形了。

人影從樹與樹之間的陰影裡閃出來,沈節沒想到,來的居然是柳淵本人。

“親傳徒弟當得還舒服麼?”柳淵道。

“拜您所賜,舒服個屁。”沈節答道。

柳淵麵色沉了下來:“你該死了。”

沈節左手摸到了刀鞘上,警惕地後撤了半步;柳淵手上一抖,一條九節鞭像毒蛇一樣在秋季的陽光下吐著寒信。

“還有嗎?”沈節問道。

她問完這句話立即先手為強拔刀出鞘上去就是一挑——九節鞭本來就是起勢慢半拍的兵器,那環環緊扣的關節還沒完全纏上長生的刀身,沈節直接反手一剜解脫;柳淵失了先手之後被突如其來的鋒芒近身驚得連連後退,但不吃素的鋼鞭卻直接向沈節纏了上來。

沈節完全沒躲,反而左右手一並,二話不說揮刀作劈人勢。

柳淵自以為已經看明白了一葉門的武學、也認真練習過專破一葉門武學漏洞的方法,可是沈節的出手比往日凶悍、敏捷不止一倍,這不是沈節藏技,倒像是現在侮辱他武藝不精。

二十七歲的門派繼承人會吃十幾歲小姑娘的虧,要是傳出去他就是南武林的笑話。

在沈節把刀換到左手切他下盤之前,一身冷汗的柳淵騰躍脫身,終於和沈節拉開了距離。隻要保持距離,他就能始終占據優勢。

但是沈節拒絕出讓優勢,而且用的是一種很奇怪的身法:明目張膽讓刀被九節鞭鎖住之後借力鬼魅一般閃到了柳淵的背後,然後刀再次從右手換到左手,刃口直接壓到了他的脖子上。

柳淵不放,長生就能切開兩條脖子上的肌肉;柳淵放了,她引刀就能殺了這個人。

柳淵在長生的冷刃碰到他的時候從腰上抽出了一把軟劍,劍光一抖卻能直刺沈節要害——沈節終究沒能傷到他。但是在短兵上,斷雲派在一葉門麵前更沒有說話的分量。幾招下來,柳淵麵臨的仍然是敗退。

沈節現在想的是,直接殺掉這個柳淵,還是傷了他意思意思就逃跑。

刀在鞘外,思考總是比應戰要慢很多拍;還沒等她權衡出個結果來,她突然聽到了正在接近的步聲。而且聽步聲,來著還是個她不一定贏得過的高手。

偏偏此時柳淵抓到了她走神心慌,這次她連逃的機會都沒有。柳淵一手鋼鞭一手軟劍直接把她往死裡逼,在那步聲突然靠近的時候,她刀鋒一轉,用儘力氣直接刺向了身後那個危機。

然後就是刀刃穿透了血肉的停頓感。

“……住手!”柳差泉握著已經刺穿內臟的長生的刃口,鮮血已經順著指彎淌了出來。

“殺了她!”柳淵喊道。

沈節腦子一空,當年殺父燒房還有闖南天大宅的那股蠻勁又撲上了腦子。她看著柳差泉,手上使勁,把長生從他肚子裡拔了出來。

刀刃帶出來一股血流,全都揚到了秋光裡;灑到了嶺南永遠不肯枯萎的野草和落葉上。

鮮紅,鋪天蓋地。

她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