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無樂 “一葉門已經今非昔比”此言似……(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3070 字 10個月前

“一葉門已經今非昔比”此言似乎不虛,沈節還在後山,就已經碰到了能威脅到她的人。

沈節握著刀,刀上有血跡;這刀就像是條饑渴於血肉和性命的鬼,寒光懾人,還透著凶煞。

她麵對著暗器飛出的方向。

眼前草木翕動,沈節眼見一個白色的人影撥開亂藤從層疊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是個女人,還背著藥簍。

在入夜後到狼群出沒的荒山野嶺采藥而且不帶火的女人,自然不是尋常的女人。

碰巧的是,這個女人,沈節也認識。

一葉門以兵器路數不同將弟子分為九房,有一房立足醫術,專門研究救人之法和無形害人之方,名叫天心房,衣無樂當初就是天心房的知藥師姐。

十五年未謀麵,衣無樂竟然還和當初一樣沒有半分變化,隻是看起來有些憔悴。見到沈節,也像昨天剛見過似的,招呼也沒打,直接問道:“你剛才講的都是真的?”

沈節一時間看不出來衣無樂是不是也是和淩懷義一黨,隻道:“你都聽見了。”

“我要聽實話。”衣無樂也已經三十多歲,但逼問彆人的時候,這雙深海明珠般漂亮的眼睛照樣好用。

“我要有心害你,剛才就出手了。”衣無樂又道。

“我來報仇,這就是實話。”

“你八年前成名的時候就可以來報仇,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我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衣無樂歎氣抱起胸:“那好吧——按照一葉門的規矩,我該把你攔到山外的。”

沈節隻是看著她,憋著她讓她自己把後半句說出來。

“所以你看,我真的不會害你。”

“我怎麼知道你沒有後手?”沈節說完就沒繃住笑了。

天心房最擅長背後害人,九房弟子裡最不能惹的就是天心房,這是在一葉門生存的經驗。

彆人笑著說不會害人的時候,他們就是在害人,這是在江湖生存的經驗。

衣無樂也笑道:“今天是淩掌櫃殺狼的日子,我來順狼膽——誰知道,碰上個短命鬼。”

“淩懷義還要挑日子殺狼?”沈節對“短命鬼”這個稱號不予置評,被無樂師姐不輕不重來了一拳也沒造成什麼內傷。

她看到從不遠處的枯草中間冒出來雙綠色的眼睛三蹦兩跳地衝衣無樂而來,近了才發現是條油光水滑的紅毛狐狸,把一塊用樹葉托著的苦膽吐到衣無樂腳邊,然後哢哢地用力向外吐著口水。

沈節向那條狐狸伸出手,但是被噴了一手的口水;狐狸先躍上淩懷義的屍身,然後跳進了衣無樂背後的藥簍裡,開始稀裡嘩啦地嚼什麼東西。

“這要說起來,還跟你有點淵源。”衣無樂道。

“跟我有個毛關係?”

衣無樂的聲音低了下來:“你聽我說啊?自你之後,謝清平就發現喂狼是毀屍滅跡的好辦法,屍身被狼群分食,骨頭撇得漫山遍野,死無對證。謝清平這些年忙著鏟除異己,直接喂肥了這群吃人肉的畜生。沒辦法,為了門人安全,就得定期來威懾它們。”

“那,淩懷信是怎麼死的?”

“他……”衣無樂說到一半話斷了,“離這五六裡,有個狼穴。”

沈節雖然已經料到了這個答案,但是仍覺得一股氣滯到胸口,一時失語。

“我沒法救他,隻能在他被扔下去之前給他喂了藥,讓他少受些罪。”

“我會給他報仇。”

但衣無樂又歎了口氣:“聽風崖的眼線滿山都是,你如果被他們發現了,要對付的就不止是謝清平,還有陳子臨,和他手下的聽風崖,還有被聽風崖控製的九房弟子,加起來幾乎就是整座落楓山。”

衣無樂順著小路向山上走,沈節也跟上了她。

“陳子臨……聽風崖這麼厲害?”

狐狸從藥簍裡露出來個腦袋,發出了聲“切”一樣的聲音。

“聽風崖如果隻是個一筐火雷就能炸平的山頭就簡單了,它狠就狠在能逼人開始害人。”

沈節感覺到,自己要破一葉門,完全繞不過這跗骨之蛆一樣的聽風崖。

“這怎麼說?”

“這話就長了——二十年前,謝清平一手建了聽風崖,開始他確實為一葉門除了幾個禍害,但他當上掌門之後,馬上就動用聽風崖的力量抓捕了所有反對他的人,後來連對他的做法有微詞想要離開的人都不放過;之後陳子臨接管聽風崖,收編各房精銳弟子為聽風使。聽風使們從他那裡得權獲利因此對他俯首帖耳,自居高位又對普通弟子心狠手辣;久而久之各房弟子開始以被聽風崖收編為榮,心術不正者開始向聽風崖告密,陳子臨獎勵告密者,一葉門內開始人心惶惶,互相提防。隻花了兩三年,好好一個門派,就變成了銅牆鐵壁所有人都踩著彆人的屍首往上爬的火坑。”

“聽風崖內部對一葉門隔絕,連我都摸不清楚裡麵的人事到底是什麼結構。這麼些年隻打聽到,陳子臨手下有六名賞罰令,賞罰令所管的事情不同,基本上就是監聽,刑獄,刺殺,追捕,還有一個賞罰令專門監督其他五令。他們手下是普通聽風弟子組成的小隊,每次行動過後小隊都會解散,下次行動重排,他們內部就無法互相信任。”

沈節跟著衣無樂走上一個山坡,在巨樹的陰影中正好看得見聽風崖的全貌。每個燃著火光的窗口裡都有人在行走忙碌,一個一個活生生的弟子,都成了相同打扮謹言慎行的一個剪影。

沈節以為自己見得夠多了,可終究沒想到人世還能墮落到如此地步。整座黑壓壓的山崖裡唯一有些活氣的,隻有那些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山鳥。

“聽風使被同僚告發叛門會怎樣?”沈節又問道,她想到了山下佛爺廟裡那個徐榮。

她不認識徐榮,但是她在來時的路上吃過他母親煮的湯麵。

“我兒子喜歡當大俠就拜進了一葉門,他說要進聽風崖當大人物,以後不能給家裡寫信了。”賣湯麵的女人說起自己的兒子,驕傲之餘又在憂心:“叫徐榮,走的時候就高我一個頭了……他長得像我,右臉上有條半寸的疤。”婦人用抹布在灶台上寫了上下分離的兩個字,寫完端詳一會,又很快擦了。

“應該不會馬上處置,多半會嚴刑拷打逼他交代同黨。不肯說的也許就打死了。”衣無樂答。

不知道多少個徐榮已經死去,以後還會有多少個徐榮。

“有聽風崖在,謝清平和陳子臨就耳聰目明,不用花什麼心思就能把一葉門掌握在手裡。想殺謝清平,就得徹底避開聽風崖,或者讓聽風崖癱瘓。”衣無樂又道。

“他們眼線有多少?”

“幾乎遍布整座落楓山。”

“那我們也?”

“還不至於,不過再晚一點我和淩掌櫃還沒有回去,他們就會警惕了。”

“我明白了。”沈節凝神注視著如蛛網一般的鐵索:“聽風崖出事,他們一定會被驚動。”

“所以我們給你留的時間不多。”衣無樂道。

沈節一驚:“你們?”

“一葉門需要你。”

“是你給我傳的信。”沈節道。

“你是事主,不想親手讓塵歸塵、土歸土?”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策劃這個閒事?”

“權力養出來的怪物要吃人的時候,沒人能置身事外——謝清平一直到天亮前都在引仙台。我和小紅去收拾聽風崖,你仍然走後山,去白溪村。”

藥簍裡的狐狸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馬上把腦袋伸出來,抖了抖耳朵。

衣無樂想做什麼說什麼,就沒人插得了手插得進嘴,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傲脾氣。沈節隻是沒想到,衣無樂這個喝露水的人居然能起出來這種名字。

“白溪村。”沈節念道,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

“這些年來被殺的好人不知道有多少,謝清平迫於輿論不敢誅殺其家人,就把她們全都趕到了白溪村。總之,看到聽風崖最高一層的亮起來的時候,你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