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節 沈節下山之後沒走玉門關,特意多……(1 / 1)

掌門 一顆地豆 2137 字 10個月前

沈節下山之後沒走玉門關,特意多翻了兩座山橫過了條戈壁才繞到了龍門。

日頭懸在頭頂,影子的頭上在冒鬼煙。她把頭巾扯下來順風抖了兩下,沙土被狂風卷著撲到鎮口剛下馬的人臉上。

那個綴行了她十多裡的人捂著眼睛從馬上摔了下來,守衛和幾個閒人圍了上去;沈節把頭巾甩兩甩搭在肩上,悠然自得地走了。

龍門鎮,八年沒見了。

插在鎮口的大旗仍然迎風抖擻,做進出關的人的買賣的還是那幾家,生意做得最好的還是這個客棧。龍門客棧早就成了活在現世的江湖傳說,龍門客棧的老板娘在傳說裡比名門大派的掌門還要風光。

這裡的生意也做得簡單粗暴。

今天天氣好,客棧外麵支起了涼棚茶攤,最嚴實的陰涼處一遛五把大茶壺都裹著用水浸濕的麻布,茶壺旁邊立著木牌:現銀一錢,不賒不退。

沈節沿著客棧的側牆走了一遍,牆上的通緝令貼了一層又一層,自己那張是再也找不著了——當年在最顯眼的位置貼了有一年多呢。

她從懷裡摸出顆銀豆扔給夥計,叫了碗湯麵,一盤鹵羊肉。夥計轉身時把這顆銀豆掂了掂確認沒灌鉛之後,又放到鼻子底下使勁聞了兩下。

然後那個夥計的後腦勺就被一個大漢扇了一巴掌,那關中漢子的罵聲像炸雷一般:“磨了吧唧,我的菜呢?”

夥計訕訕地跑去了後廚,大漢卻沒有走;這木桌實在不太好看,裂的幾條縫都糊上了油汙,上麵又糊了一層黃沙,而大漢往桌邊一站就幾乎擋住了這一邊來的所有光線。

那人叫了酒和泡饃,酒端上來時他便給沈節斟了一杯搭起了話:“夫人要出關?”

“入關。”沈節喝酒比喝茶快得多,給那漢子亮了杯底。

“我出去接老板。”漢子說道。

沈節沒再說話,漢子也沒法再說下去。

湯麵和八年前的差不多,看來老板娘沒換廚子。沈節靜默無聲地吃到半碗,突然間一個人奔到了他們跟前坐下,還慌裡慌張地回頭望了一眼來路,看起來倒像個躲仇家的。

對麵的漢子不由分說給了這受驚兔子似的年輕人後腦勺一巴掌:“好好走路,什麼德行。”

果然麻煩來了。

這個人看起來是在貼著地跑得氣喘籲籲,其實輕功底子不弱——而且正是一葉門教出來的輕功。

自己衝一葉門去,剛入關就碰到一葉門的人,實在太巧了點。

而那個愣頭青看到了沈節腰上的紅刀柄,臉直接白了。

“傻了嗎你?”可憐的年輕人又挨了巴掌,漢子生怕沈節覺察到異樣,笑道:“這是我徒弟,根骨還行,就是腦子差點。”

“辛苦你了。”沈節道。

沈節終於吃飽喝足,對麵這“師徒倆”也沒再鬨出什麼事,甚至再說一句話;隻是那個年輕人的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白實在有意思。

沈節拿起刀離開了這裡。她要去找賣馬的,她現在需要一匹馬。

但出門之後她特意拐向了相反的方向,繞著客棧附近的街走了一圈:那兩個人沒有跟來。她要從小路拐向那條臭氣熏天賣牲口的街上時,她聽到了一片又輕又疾的腳步聲。

怎麼又是一葉門?

她條件反射躲到牆後把耳朵附到牆上,這片腳步聲居然是直衝著客棧而去的,八個人。

她跟了上去。

跟到與客棧隻隔一個路口時,隻聽見剛才那漢子的一聲慘叫,馬上就是一聲暴喝彆跑,同時那個年輕人從牆頭翻了出來,本來要向沈節這邊跑,結果看到沈節就嚇得轉到了另外一條路上。

十五年過去,一葉門弟子翻牆頭的身手依然矯健。

“一葉門追捕叛門弟子,閒人退散!”一個追出來的人喊道。

現在一葉門好大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官差;不過聽到“叛門”這兩個字,沈節來了興趣。

當年自己就是個被打斷腿扔下山喂狼的叛徒,叛徒對叛徒當然有那麼點惺惺相惜。

她連刀都沒拔,翻過牆頭用刀鞘把這四個狗腿打翻在地。

她背著光站在街道中央,躺在地上叫喚的那四個人被正午的太陽光晃得睜不開眼睛。

“他犯了什麼事?”

領頭那個人沒吭聲,看起來傷得最輕的那個人倒義正辭嚴:“這是一葉門的私事,勸你不要管閒事!”

沈節把帶鞘的刀從右手換到左手,“滾,不然送你們回老家。”

沈節話音剛落就看見十六顆帶著毒劑青光的透骨釘迎麵而來,利刃在毒辣的太陽底下反射的寒光幾番閃爍,慘呼和血肉被刺穿的悶響順著風溢出了這條街。

三百七十五。沈節記下了這個數字。

癲和尚講,像她這種殺業重的人死後要先在地獄受刑,然後殺了多少人就要輪回慘死多少次,把命都償清了才能重新安生做人。

她當時反駁,像自己這樣的凶徒不會顧忌自己後世如何,這一世過痛快了再說——為了渺不可測的身後之事患得患失,也隻有普通百姓能上這個當,這個說辭不行,讓他換一個。

“縱你做個好人也殺業深重,入阿修羅道,屠戮不止。”和尚這麼說,她再問“阿修羅道”什麼意思,這個和尚就不肯講了。然後直到這個癲和尚也和塵墟老東西一樣死了似的突然消失,她也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重要。她又聽到了追趕和逃跑的聲音。

那個年輕人逃進一條黑巷子裡的時候,她將刀鞘一橫,擋在了巷口:“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