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槐睡醒時隻覺得肚皮都癟了,五臟廟空空如也。
畢竟早飯隻匆匆吃了兩個包子。
找到船員問午飯吃什麼?船員將菜單報給她,又看向不遠處的甲板:“如果有什麼收獲可以送到廚房代為處理。”
朱槐這才看見肩並肩坐在遮陽傘下海釣的一大一小。
想起早上與係統的對話,突然對父子倆有了一種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心理隔閡。
我在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
我該如何做?
係統不說話,朱槐也不找它,沉默地站在原地,思緒一團亂麻。
還是趙穀雨先看見她,朝她招了招手。
朱槐讓自己掛上笑臉,走過去在躺椅上坐下:“釣到什麼了?”
趙穀雨藏不住笑容,指指兩人身邊的水桶沒說話。
倒是趙子書嘴巴一撅:“肯定能釣到大魚!”
朱槐探頭看了眼,好嘛,除了小魚小蝦一二就是現撈新鮮海水。
“不如先吃午飯再釣?”她摸摸趙子書腦袋,“餓著肚子大魚上鉤你都拉不動。”
7歲空軍釣魚佬向饑餓妥協了。
飄在海麵上,午餐也呼應主題,一色的海鮮料理。
趙子書抓著比臉大的龍蝦鉗啃得滿臉都是汁水,他爹沒眼看得直搖頭,朱槐給自己倒了小酒,慢酌慢食,微熱的海風吹在臉上她卻已沒了度假的心情。
趙穀雨調理身體吃藥的緣故並不飲酒,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海帶:“也不能光盯著葷的,海帶也有營養。”
朱槐一怔,看向他半響沒說話。
*
下午外麵太曬幾人都沒露臉,縮在屋裡吹空調。
朱槐帶著趙子書打遊戲打了個痛快,一個真饞遊戲,一個放空大腦。
趙穀雨在另一屋補覺,睡醒後到處拍照去了,不難猜測今晚他的朋友圈主題。
傍晚船員幫忙布置好燒烤架,又準備了清理完畢的食材,趙穀雨主廚,朱槐幫忙翻麵,小朋友……繼續他的釣魚大業去了!
當然最後的晚餐裡還是沒有多出任何一條海洋生物。
今晚住在船上,明天一早還能順便欣賞一波日出,然後剛好回到陸地,出發下一站。
趙子書玩了一天,腦袋沾上枕頭就睡熟了,倒是兩個白天補過覺的大人不咋困,約著去甲板散步。
“店裡生意怎麼樣?”朱槐突然發覺她跟趙穀雨之間根本找不到共同話題,“累不累?不行就把早餐撤了,身體最要緊。”
作為戀人不合格。
作為試圖通過對方推進任務的任務者更失職。
——迄今為止,她究竟在做什麼?
趙穀雨搖頭:“能累到哪兒去,都有人乾,我就負責看著。”
“挺好,”朱槐點頭,“你最近開朗多了。”
趙穀雨不相信地摸摸臉頰:“是嗎?我都沒覺察…”
“自己看不出很正常,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也不知在說誰。
朱槐靠在圍欄上仰望星空:“時間真快啊。”
到這個小世界快一年了。
成為任務者也快一年了。
趙穀雨聞言亦頗有感慨:“是啊,感覺跟做夢似的……”
朱槐努力轉動腦筋,想著此刻應該說些什麼話。
“我們……”她說。
趙穀雨看她,靜候下文。
“回去休息吧,”挫敗感洶湧襲來,朱槐沒了繼續的心思,“吹多了海風總覺得身上粘乎的。”
她想,在繼續任務前,或許她該先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
趙穀雨察覺她情緒不高:“嗯明天還有得忙,早點休息也好。”
*
第二天朱槐起床時,趙穀雨已經在甲板上拍了好一會兒日出了,還錄了視頻給她看。
唉,昨天還說看海上日出,太高估自己了!
同樣錯過美景的趙子書年紀還小,沒有這個概念,依依不舍地跟著大人下船,腳還沒踏上陸地,嘴已在問下一次。
“你考試考得好就再來。”
趙穀雨一句話成功給孩子整鬱悶了。
朱槐給他使眼色,他這才補上一句:“平時表現好也算。”
趙子書總算轉陰為晴。
今日行程是露營,所幸天氣大好,有工作人員接引的她們順利紮好帳篷,在安排好的地點落下腳。
正值假期,被露營基地承包的湖畔熱鬨得很,不過受限費用和服務檔次,最近的一家帳篷距離她們還有五米,倒也不算太打擾。
趙子書惦記著釣魚大業,一見有水有釣竿,二話不說衝了,趙穀雨隻得作陪。
朱槐則在工作人員幫助下搭好廚具——有幾人真懂露營?大家都是圖個新鮮,不是來遭罪的,真放任顧客自食其力搞不好淩晨都吃不上飯。
到時候指不定還得怪到露營基地頭上,所以基地統一安排人指導,除非顧客主動拒絕。
在山腳下野炊食材就豐富多了,山珍野味應有儘有,主打的就是一個多種多樣。
趙子書提著小桶回來時朱槐正在切菜,看他一副鬥勝將軍架勢不由失笑:“哇啊,這麼多魚?太厲害了吧!”
小朋友十分受用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爸爸也撈了很多。”
“撈”——懂了。
朱槐看破不說破:“那爸爸是大功臣,你是小功臣。”
趙子書還不會“功臣”這個詞,囫圇點頭認了,傻傻的很好騙。
“來吧小功臣,”朱槐一把將人抱起,讓他能夠看清台麵上的食材,“你的魚想配什麼燒?”
小孩兒也精明,張羅一圈眼尖地指向自己喜歡的:“我要豆腐!”
“太難了,阿姨不會做,”朱槐假模假樣地搖頭,“怎麼辦?”
“爸爸會。”大孝子答得毫不猶豫。
“那快去求求爸爸。”朱槐又將他放回地麵。
小孩兒一落地就“爸爸”“爸爸”叫著撲進趙穀雨懷裡,撅著腚撒嬌:“爸爸豆腐,拿豆腐燒魚吧爸爸——”
趙穀雨:“……這時候記起爸爸了?”
趙子書:“爸爸~~”
那當然是答應,還能怎麼辦?
係統憋到現在終於憋不住了:“又當後媽又當後媽!你還記不記得你的任務進度在哪裡?”
“你急一急!!”
不知道為什麼,再次聽到係統的聲音朱槐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就好像……
就好像從孤立無援的境地中解脫出來。
朱槐輕輕地笑起來。
她說:“統子姐,我們聊聊?”
在這個世界,隻有她們二人是能夠互相理解的同類。
係統本以為會收獲針鋒相對的互懟,不料她態度柔和得像恐怖故事,一時間莫名有種渾身長毛的惡寒。
朱槐也不在意它明顯的虎軀一震,單刀直入,憋了很久的猜想脫口而出:
“其實你也是新手吧?”
“啊啊??”係統怎麼也沒想到她會來這麼一出,登時傻眼。
“至少執行任務這方麵,你和我好像在一個起跑線。”朱槐又說了一遍,甚至解釋得更詳細了。
也更紮心了。
“你——!”係統像被無形的力量掐住脖子,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朱槐笑得愈發開懷:“想問我怎麼知道?”
係統不吱聲,似乎仍然無法接受現狀。
“一般來說,成熟的團體中都存在新人實習期,但就算是考較新人能力的實習期……也不會放生對方、任其自生自滅。”
她說著說著竟有些雀躍:“我的統子姐喲,即便係統主要負責監管,但作為前輩的你,在與新人的我合作過程中,該提點的地方依然有責任適當引導。”
“因為我們的關係不比一般‘權力與監察’,我沒有其她人了,隻有你能督促我、引導我、帶領我走上正軌。”
她隱含示弱的話語給係統整不會了,弱弱辯解:“我有督促……”
“但也隻做到了督促,”朱槐都有點不好意思笑了,感覺係統很受傷的樣子,“甚至手段低級得和某些隻會無能狂怒的東南亞家長一樣。”
“由此可見,你根本沒有帶新人的經驗。”
而老帶新是任何人(統)工作上的必經之路。
“除非,你本身就是新手。”朱槐吐出一口濁氣,隻覺得身心舒暢。
係統深深地沉默,僵直不動的數據體看著可憐極了。
“雖然不懂為什麼時空局落魄到派出新手接引新手…”朱槐腦中清明了許多。
“不是把責任推給你,我想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共同的第一次任務。”
“一起進步吧,統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