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逛了兩個多小時,小孩兒累得走不動,還是趙穀雨給背回來的。
朱槐趕緊下車,接過小朋友塞進車裡:“怎麼不叫我?我去接你們。”出口到地下停車場還是有點路的。
“沒多遠,”趙穀雨活動活動肩膀,笑容爽利,“也沒那麼矯情。”
“四點了,”朱槐看了眼手機,“直接回去吧?”
以申市的路況,保守估計得一小時才能到。
“好啊…”趙穀雨坐進車裡一看,怪不得沒話響兒呢,已經睡著了。
他無奈抱起孩子,裹進自己外套裡:“現在睡了晚上又睡不著。”
“係好安全帶。”朱槐默默把窗戶關上,天氣好,沒風就不冷。
“哎。”趙穀雨這才想起這茬。
要說大城市規矩確實嚴。
因著趙子書睡著,車上也沒放音樂,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趙穀雨眼睛頻頻往前飄,有心說些什麼緩和,又想不出該講什麼,心裡不得勁搞得整個人如坐針氈。
手機鈴聲乍響。
趙子書被攪擾不安分地哼哼唧唧,趙穀雨趕緊掏挎包,看清屏幕時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手上更是半分沒猶豫地掛斷了。
朱槐透過後視鏡瞟他一眼,和係統嘀嘀咕咕:“他怎麼不接?什麼人啊?你不是本體數據流嗎?能不能透露點情報?”
“那是另外的價錢。”係統無情得堪比酷寒冬日從衣服縫隙鑽進脖子的冷風。
朱槐:“……你變了統子姐!”
係統:“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草!又來這招!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回趙穀雨看都沒看就掛了,甚至給手機調成靜音。
朱槐覺得時機剛好,做疑惑狀側頭:“怎麼了?”
趙穀雨扯出笑容:“沒事,騷擾電話。”
“哦……”好吧不願意說就算了。
*
下車時趙穀雨費了好大勁才把睡得正香的趙子書叫醒,牽著迷瞪的兒子往前走,小孩兒眼睛都睜不開,沒走兩步險些表演一個平地摔,還好趙穀雨拎狗似的給提住了。
朱槐快他們一步,腳步匆匆進了家門,拿上提前擺鞋架上的小禮炮,待一大一小走到跟前——用力一拉!
“啪”
呼啦啦飄散四溢的禮花瞬間給趙子書嚇清醒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大傻呆呆地看著。
“生日快樂呀子書!”朱槐笑眯眯地鼓掌。
趙子書這才反應過來,揚起大大的笑臉,興奮得原地蹦躂去抓彩帶:“哇啊——好漂亮——”
“謝謝阿姨沒有?”趙穀雨輕拍兒子後背。
趙子書兩手抓著稀稀落落的彩帶,樂得合不攏嘴,難得大嗓門:“謝謝阿姨!!”
“哈哈哈。”朱槐趕緊給人領進屋,生怕再鬨騰會兒給對門鄰居鬨出來了。
小孩看見一屋子生日派對的氛圍裝扮又是好一通驚喜,“哇”個不停,等訂餐送到那更是眼睛都在發光。
朱槐調出投影幕布,連接上趙穀雨的平板電腦,給趙子書和他久彆的小夥伴們打了視頻電話,向來安分的小家夥樂得嘎嘎直笑,還有模有樣地給小夥伴介紹餐品。
不誇張地說,鏡頭外的朱槐眼尖地發現了一個小饞鬼哈喇子都下來了。
之後又是拆禮物環節,一群尖叫雞湊在一起的效果簡直……
等喜慶但費命的生日會收尾,趙穀雨哄著意猶未儘的兒子洗澡,朱槐已經心累地癱倒了。
“看看,我多有當媽的天賦。”累成死狗還不忘給係統貼臉炫耀。
係統的無語也挺溢於言表:“醒醒,隻會出錢距離好媽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那也比錢都舍不得出的強,”朱槐沾沾自喜,“某種意義上我已經贏太多了!”
係統:“……”
係統:“就不能跟好的學學?”
“你說話像我媽。”
朱槐被逗樂,順著想了想,下一秒便理直氣壯地直接開擺:
“哪兒有好榜樣給我學啊?”
好吧,係統被打敗了。
趁著父子倆都在衛生間,朱槐將餐桌上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掃進垃圾桶,又把碗碟放進洗碗槽。
趙穀雨的手機就擺在桌麵上,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亮了好幾趟,顯然有人在鍥而不舍地給他打電話。
朱槐很沒素質地偷瞟——沒有備注,隻有號碼。
行吧,吃瓜失敗,洗碗去……說真的就不能把碗扔了嗎?懶得洗啊!
…………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這方麵行動力異常高的懶鬼風卷殘雲般扯了新的垃圾袋,瀟灑地把臟碗碟全扔進去,連帶剛抹完桌子的臟抹布一起。
“扣扣”
朱槐敲敲浴室門。
“怎麼了?”裡麵水聲消失,趙穀雨揚聲問。
“我出去丟個垃圾,馬上回來。”朱槐莫名有種儘快消滅“罪證”的緊迫感。
趙穀雨不解:“放著明早帶出去唄。”
“沒事,正好走兩步。”
朱槐沒再給他拒絕的機會,拔腿跑了。
“你心虛個什麼勁?”係統鄙夷。
“不知道啊?”朱槐摸摸腦門,“可能是刻在DNA裡的本能吧?”如此鋪張浪費的混賬行徑被任何人發現都得挨頓埋怨,她沒法不心虛!
係統調侃:“那不是你家嗎?你當家作主還怕這個?又沒人罵你。”
“理是這麼個理兒,但是吧、怎麼說、一碼歸一碼……哎呀都說是DNA亂動!”
“什麼都往DNA刻隻會害了你!”係統竟然也跟上網速了!
*
趙穀雨兩人洗完澡出來,正給兒子吹頭發呢,桌麵上的手機亮個不停,趙子書趕緊提醒爸爸。
趙穀雨有所猜測,抿唇拿起手機,熟悉的號碼讓他好不容易鬆快些的心情再次沉入穀底。
“是誰呀爸爸?”趙子書睜著一雙眼睛,一派好奇寶寶樣。
沒等趙穀雨張口解釋,電話再次撥了進來。
心知不是逃避能避過去的,趙穀雨囑咐兒子老實待著,自己去了陽台,還把玻璃門關的嚴嚴實實。
深吸一口氣,趙穀雨終於按下接聽鍵。
男人的聲音登時炸開,嚇得他趕緊去檢查玻璃門關好沒,見客廳的兒子仍一副懵圈好奇樣才放下心來。
“你還知道接電話?”
“哎呀呀呀真是長本事了翅膀硬了!一聲不吭就跑去申城了是吧,給你打電話還裝死,我教的規矩孝道你就這麼往心裡記的?虧你妹還成天替你說好話,真是白瞎!有你這麼個白眼狼哥哥真不知造了什麼孽!”
“有什麼事?”趙穀雨如今再聽這些話已經沒有多少心理波動,“不是說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嗎?”
“你看看你什麼態度?”男人的怒火隔著電話也半點不打折扣,“天下無不是的母父,從小到大對你的好你是一句不提,你媽說句氣話你就往心裡記?你這孩子怎麼光記打不記吃啊?”
趙穀雨甚至連反駁的欲/望都沒有,冷淡地抿著嘴唇:“有事直說。”
“趙穀雨!反了天了你!沒事當爸的還不能找你了是吧?非要等我進棺材了你再來上香是不是?傍個大款你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傍大款”三字狠狠刺痛了趙穀雨。
他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三年前我跟吳勇離婚,帶著子書到處看病,是你們自己說就當沒我這兒子,以後誰也彆聯係誰——有半個字汙蔑你們了嗎?”
“我跟孩子快餓死的時候你把我往外趕,我上網求助你說我賣弄風騷不要臉,現在倒巴巴地貼上來了,怎麼?現在又不嫌我丟人了?”
“滿嘴胡說八道…講的都是什麼混賬話!你還有讀過書的樣子嗎?學校裡老師就是這麼教你的?”電話那頭簡直是在咆哮。
“那我不太清楚誒,”趙穀雨嗤笑,“畢竟我高中沒讀完你們就讓我輟學嫁人了。”
反駁立馬接踵而至:“那吳勇多好的人啊?再說你上學晚高中那會兒也二十了……”
“上學晚是我的錯嗎?”趙穀雨忍無可忍,幾乎是尖叫著背過身去,不願讓室內的兒子看見狼狽不堪的一麵。
“是你們不讓我上,非要鎮上來查義務教育沒辦法再送我去……”趙穀雨以為自己不會再為那些人落淚,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仍然對過去的不公耿耿於懷。
電話對麵的人聲在此刻都異化成了嗡嗡轟鳴,趙穀雨眼前發黑,不由靠著陽台欄杆蹲下身去,他已經很久沒這樣是失態過了。
等聽力恢複時,他隻聽見叫了二十幾年“爸”的男人,用一貫高高在上的語氣對他施恩:
“你妹現在工作不大順利,想自己開個店,你拿二百萬來給她盤個店麵,以前的事就不跟你計較了,咱們還是一家人。”
“嗬嗬……”趙穀雨發現,原來人無語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情不自禁地發笑。
“等她死了我給她燒二百下去。”他冷靜地說。
電話對麵立刻被點燃怒火,暴跳如雷:“趙穀雨你神經病吧!這麼說親妹妹也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真當自己是富太太【1】了?沒有父家人為你撐腰出主意,小心人家睡膩了就丟!到時候哭都沒眼淚。”
趙穀雨攥緊陽台欄杆,一言不發。
“早讓你和吳勇踏實過日子不聽,非要去攀富貴,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貨色,有錢人也真不挑…”
趙穀雨厲聲打斷:“吳勇把子書扔山裡自生自滅,要不是我報警去找孩子早沒了,那種人沒讓她坐牢都是我給你們麵子了!”
“你像什麼樣子?”電話那頭連半秒的磕巴都沒打,“讓你嫁過去你尋死覓活的不肯,生了個賠錢貨倒跟個寶似的,你媽講你賤皮子真是你該的!反正也治不好早點生個健全的不就是了?費那個錢…神經病兮兮腦子不清醒……我們是為誰好啊?”
趙穀雨耐心徹底告罄:“彆再打過來,不可能給你們一分錢,除非你找出那條法律說哥哥要贍養成年人妹妹。”
掛斷電話,他將通訊錄中的幾個號碼通通拉黑,再無一絲留念。
【任務進度: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