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香芋田螺粥(1 / 1)

上前一看,原是小攤販在叫賣梨香酥。

紀瀟發現,這棠梨鎮風光秀麗,連茶鋪裡都掛著詩詞字畫,吃食飲品透著古典文藝氣息,是座詩情畫意的鎮子。城內多是珠寶服飾、字畫賞玩的鋪子,幾樣特色美食集中在城門附近,價格高昂,用以賺取商賈旅人的錢。

比如紀瀟手裡這十文錢一小塊的特色梨香酥,雪白的梨酥上雕著雋秀漢字,入口清淡帶酸澀,同那5文錢的棠梨煎茶一樣,做工精致卻沒什麼味道,吃的隻是文化與氛圍。

這意味著鮮少回頭客,比起昂貴宰客的特色小吃,棠梨鎮更缺本地人喜愛的物美價廉的美食。

瞧瞧,她的機會不就來了?

紀瀟跟小二打聽一番城中住房、鋪麵價格,心頭有了譜,掂了掂輕飄飄的包袱,最後決定先落腳棠梨鎮東邊的杏香村,等賺了錢再搬進城。

杏香村距棠梨鎮不遠,背靠大山,有湖有溪。村裡也沒有杏花,青壯年多進城務工,村裡隻剩下老弱婦孺,靠種田捕魚自給自足。

紀瀟趕了三日路,又徒步趕到杏香村,村裡人口不多,大片空置房價格低廉。她選了一間毗鄰溪流的茅草屋,跟房牙交錢拿房後坐在單薄硌人連褥子也沒有的木板床上,心裡卻感到穿越以來頭一次的踏實與放鬆。

今後,這裡就是她遮風擋雨的小窩了。窩雖小,是個好的開始。

紀瀟解開包袱,細細盤算剩下的銀錢。

原身受柳氏磋磨多年,早有離開的打算。她攢了一筆錢藏在房中,約莫3兩銀子有餘。除去買房的2兩多銀子,打探棠梨鎮美食行情的花費,購置米麵日用品的花費,還剩下幾百文。

賺錢迫在眉睫!

紀瀟起身收拾屋子,把裡裡外外打掃得敞亮。茅草屋簡陋,光照和位置卻好,背靠山水,廚房寬敞,灶台上擺著些現成的鍋碗,數量不多也夠一人夥食了。

打理好屋子,她掬了一把米到溪邊淘洗,打算給自己做一碗粥。沒想到在屋後光禿禿的荒地裡發現了野生芋頭,算是意外收獲。

杏香村有條穿村而過的小溪,金色陽光下溪水清冽,幾尾小魚順水遊過,快得像離弦的箭。

紀瀟試圖捕捉,沒有成功。

倒在水草石縫裡發現幾隻黑乎乎的田螺,撈出水一看,個頭碩大,外露的螺肉慵懶肥美,不慌不忙地擺動著軟肉,似乎篤定沒人會打它的主意。

沿溪摸去,發現還有不少。

她這才想起,這個朝代百姓沒有吃螺的習慣,難怪溪裡大魚被村民捕得差不多了,田螺卻無人問津。

紀瀟回屋拿了隻小盆來,撿了滿滿一盆螺回去,靜置放鹽吐沙,準備就現有材料,給自己做一碗香芋田螺粥。

洗淨的芋頭去皮切丁,放在灶台備用,她起灶生火,開始熬煮粥底。

吐淨沙的田螺焯水去腥,挑出螺肉,燒熱的鍋中倒入滿滿一碗肥美個大的螺肉,乾鍋烙至金黃,再倒入熬好的粥底,出鍋時淋上幾滴醬油調味,一時間鮮香四溢。

這一碗香芋田螺粥,是紀瀟在現代就愛喝的。細看粥底奶白,芋頭煮得軟爛,包裹著粒粒肥碩的螺肉,淋了醬油更是香飄四裡。

紀瀟端著碗剛出廚房,就見有個人影在門外晃,原來是隔壁牛嫂的傻兒子牛力。

這牛嫂是杏香村牛家長媳,牛老大早年意外溺斃,留下這孤兒寡母。牛力幼時發熱燒壞了腦子,人癡傻又長得高大,村裡人見了都怕,母子倆就從牛家搬了出來獨住。

紀瀟能低價買下這間位置上佳的茅草屋,說來還得益於領居。

牛力顯然聞到了香芋田螺粥的味道,直勾勾盯著她手裡的粥。他約莫三十出頭,高大壯實,皮膚曬得黝黑,立在那像一堵牆。

紀瀟轉身回了廚房。

牛嫂羹飯做到一半,不見了人,一出屋正見牛力把隔壁的年輕公子嚇退,急哄哄上來把人往回拉,“跟娘走,彆嚇唬人家,咱好不容易有了領居……”

牛嫂見紀瀟進屋,怕“他”要拿笤帚趕人,才急著帶牛力回去。卻見紀瀟很快又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隻小碗。

竟是小半碗鮮香熱騰的香芋田螺粥。

“嘗嘗?”

紀瀟將粥遞給牛力,高大的壯漢眼睛亮亮的,向她傻傻一笑,也不客氣,接過碗就囫圇吞咽起來。

“好吃麼?”她唇邊噙笑,溫聲問道。

捧著粥碗的漢子一頓,抬頭愣愣看她,而後小雞啄米般點頭,沾著米粒的嘴角吞咽著重複:“好……吃……好吃……”

“那下次,也請你幫我試吃?”

“……好……好……”

牛嫂見這一幕,眼眶一熱,話裡竟有哽咽,“村裡人待我母子避之不及,世上竟還有公子這般善人,我替力兒謝謝公子。”

“阿嫂不必客氣,我初來乍到,咱們是領居,相互幫襯著,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牛嫂見牛力吃得香,不由好奇,指著粥裡的螺肉道:“這是什麼好東西,竟這樣香?”

“是田螺。”

她驚詫極了,“這……這田螺還能這樣吃的?”

母子倆生活拮據,也不是沒打過溪裡田螺的主意,實在是味道難吃,一口下去那螺肉又硬又腥,還有沙子。

“娘……好吃……”牛力舀起一勺粥,固執要喂她吃。牛嫂本不想嘗,可脫不開兒子的熱情,又不願在紀瀟麵前表現出嫌棄,隻得硬著頭皮吃了。

入口粥米甜糯,軟爛芋頭一抿即化,芋泥裡裹著一粒粒螺肉,肉質軟彈鮮香,也不知怎麼處理過,不僅半點腥味沒有,這一碗香芋田螺粥簡直是舌尖上的極致享受!

“公子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手藝!這粥實在是妙極……”

送走牛嫂母子,紀瀟回屋吃自己那一碗粥。吃到一半見牛嫂拿洗淨的碗回來,手裡還抱著一疊褥子。牛力亦步亦趨跟在後邊,手裡拿著些蔥薑蔬果,還有一罐泡菜。

“咱這進城一趟不易,公子剛搬來,有什麼缺漏的儘管開口。”牛嫂撫著褥子上的花紋,“這是我給力兒做的褥子,嶄新的,公子若不嫌棄,便收下應急吧。”

紀瀟想,牛嫂也著實心細,估計是見她搬來時兩手空空沒帶什麼大件行李,猜到她的茅草屋裡連套褥子都沒有。

“多謝阿嫂,您喚我紀瀟便好。”她也不推辭,大方收了褥子道謝。

說話間,牛力已把罐子種子蔬果一樣樣搬進廚房放好。

“彆看力兒腦子糊塗,他力氣大著呢。平日裡還會幫我做活,可孝順呢。”牛嫂嗬嗬笑著,“瀟哥兒這般瘦弱,以後有什麼力氣活呀,儘管使喚他。”

紀瀟跟牛嫂打探一番村中情況,待送走二人,便向竹林出發,挖了些新鮮竹筍回來。

杏香村田螺個大肉多,又有大片竹林,製作螺螄粉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

紀瀟找出一隻瓦壇,將去皮切塊後的竹筍抹鹽放入,加涼鹽水靜置,醃製酸筍。酸筍醃製需要時日,這期間她又去溪邊撿了許多田螺,養著吐沙。倒是米粉的製作,令她有些犯難。

製作米粉,需先將大米淘洗浸泡,磨成米漿,再經揉搓、煮熟等工序,勁道爽滑的米粉就做好了。

紀瀟獨自在外,雖為方便扮作男子,可畢竟是嬌弱少女,磨米並非易事。

她放下石舂,看了看搓紅的手心,餘光望見草叢裡捉蝴蝶的牛力,靈機一動小跑上前,跟牛嫂借人。

牛力與她親切,見著她就笑,跟他娘喊她“瀟哥兒”。紀瀟跟他玩遊戲示範舂米,牛力試了幾回,越來越熟練,很快賣力舂起米來。

有牛力幫忙磨米,紀瀟隻管將磨好的粉漿下鍋,煮成半生熟粉,再耐心揉作一根根圓條粉,煮熟後漂水,質地柔韌的米粉便做好了。

“牛嫂,我打算做些吃食去城裡賣,日後阿力哥若得空,可否幫我打打下手?”紀瀟道,“不白乾,咱算工錢。”

牛嫂受寵若驚,連連擺手:“瀟哥兒說笑了,阿力腦子糊塗,能幫上忙已經很好了,怎敢談工錢!”

“牛嫂,阿力哥還年輕,您總不能照顧他一輩子的。若能靠自己掌握一門手藝,今後彆說我這,在彆處也能賺得工錢,養活自己的。”

牛嫂年歲大了,兒子的生存問題一直是她的心病。紀瀟這話說到了她心坎上,便也不再拒絕。

她心頭感激,又過意不去,一得空便也來幫忙。牛嫂獨自帶兒子過活多年,十分勤快能乾,挖筍捕魚撿螺都是一把好手,有這母子倆幫忙,紀瀟效率倍增。

幾日後,紀瀟和牛力拎著食材天不亮便等在村口,交了兩文錢坐上進城的牛車,前往棠梨鎮。

村裡人聽說新來的年輕公子要帶傻子進城做生意,紛紛來圍觀,幾個小孩嬉笑著一路追車跑。

牛力第一次出村,一路興高采烈,等到了鎮上,人高馬大笑容憨直的壯漢,與身姿挺拔清秀少年的組合,一路十分吸睛。

紀瀟先前已在城裡考察過,這回熟門熟路交錢租下攤位,開始忙活準備營業。

小攤選址於呈麟書院外,相比於人來車往、聚滿宰客小吃的城門口官道邊,這裡顯得冷清不少。

但紀瀟有自己的考量。

一來,城門口租金昂貴、競爭激烈,她初來乍到,不一定爭得過棠梨鎮本地特色小吃。

二來,螺螄粉在現代也是以“臭”聞名的美食,愛的人很愛,不能接受的也大有人在,想必會有阻力。

但無論哪個朝代,年輕人一定是最接受新鮮事物的群體。

紀瀟忙活了一整天,打掃店麵,將食材一一歸置,掛上“紀家螺螄粉”招牌,正式開攤。

用來租攤位的幾百文錢,已是最後的積蓄,也隻夠一月租金。所以這一場仗,她輸不起,隻能勝,不能敗。

這時,有人走到攤位前,盯著招牌上“螺螄粉”三個字,疑惑問她:“螺螄?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