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們回城,晏長華也鬆了口氣。
不管戎崢待會又怎麼說他,晏長華是不後悔的。
其餘人都各自回了崗位,戎崢走來抱住他:“外麵不冷嗎?”
“我在等你回家。”晏長華把燈給戎崢,“外麵怎麼樣?”
“有人,但不清楚具體為了什麼,等白日讓斥候再去探。”戎崢提著燈,和晏長華一起下城牆。
得知城外有狄人之後,這個年節過的沉重了許多。
原本因為年節有些心不在焉的守軍也都打起精神。
這頓年夜飯吃的不是滋味,晏長華中途離開了一下,已經在門外等待多時的人將信件遞到了他手中。
他先收了起來,又回了屋裡。
眾守將都未飲酒,吃完後各自回了住處。
趁著戎崢脫衣,已經收拾好的晏長華看起了信。
和其他信的待遇一樣,這封信看完後也是被晏長華扔到了爐子裡燒掉。
城外狄人不是皇帝叫來的,他還沒有為了除掉戎崢糊塗到那種地步。
戎崢脫了厚重的衣服,看晏長華隻穿了單衣坐在床邊忍不住說道:“快上床去,雖然燒了碳,也不知道你身體能不能受著。”
戎崢拆開被子給晏長華蓋上,北境冬天的被子好重,晏長華被厚厚的被子壓在裡麵,艱難翻了個身。
“我真的還好,”晏長華開口道,“沒那麼容易病倒的。”
戎崢拿了帕子洗臉:“說不準,你剛到北境,萬一受不了就不好了。”
洗漱完後戎崢也鑽進了被子裡,就算在被子裡這麼長時間晏長華依舊是手腳冰涼。
戎崢握住他的手給他暖暖,晏長華和他貼緊,戎崢就像一個一年四季不斷的大火爐,和他一個被子永遠都是暖和的。
“你明日什麼時候起?”晏長華迷糊問道。
“沒事,你睡就好了。”戎崢在他發間一吻。
後麵晏長華呢喃的話他沒聽清楚,抱著人睡了過去。
天還沒亮,戎崢就醒了。
他和晏長華碰了額頭,確認人沒燒起來,才躡手躡腳開始穿衣。
他儘量放輕了動作,晏長華還是醒了。
“要我幫你嗎?”晏長華坐起身。
戎崢低頭係衣帶:“我自己就行。”
在床上坐了一會,晏長華也開始穿衣。
以至於新年第一天,天還沒亮,兩個人就早早站在了城頭。
“起這麼早,狄人估計都還睡著呢。”晏長華裹得嚴實,看向昨日有異常的那邊。
他看不清楚,本來他眼睛就因為長期伏案不太好,這距離又遠也不亮,隻能隱約看個輪廓。
戎崢給他把鬥篷帽子戴上:“防患於未然,早起一點也沒什麼。”
天色漸亮,能看到的也更清楚,戎崢就看見了那邊的情形。
“看著人還挺多。”符合昨天斥候說的千餘人左右。
城內其他人也陸續醒來,隻待一聲令下就能集結。
斥候傳回更確切的消息:“稟告將軍,敵人約一千人,在城外十二裡地左右。”
此話一出,所有將領皆是一皺眉:派兵一千人來打北境雄關,狄人新上任的首領是還沒睡醒嗎?
此城最是易守難攻,三千人便可不敗,五千人可守穩,萬人守城則固若金湯,非常力能破。①
如今城內守軍便在五千左右,開春北上時才要調兵。
眾人商討多時也沒想明白狄人這次是要做什麼。
“馬上開春,他們不想著去哪裡放牧怎麼到這兒了?”
“就是啊,路上雪還沒化完,他們騎馬也不方便。”
戎崢聽著他們講,心中也在思考為何。
“或許,城外的人並不是狄人呢?”晏長華插了句話。
“怎麼可能……他們穿的那些衣服,我們還能認錯了不成?”
此話一出,立刻就遭到了其他將領的質疑。
在這兒多是武將,不和在京中一樣,文官之間還能吵架,武官急起來是真的和你打架。
“斥候去探查之時,他們可曾與你們從前遇到的狄人一樣?哪怕有一點訓練過的樣子。”晏長華問道。
剛去探查的斥候仔細回想:“確實是狄人著裝沒錯,但沒見帳篷,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應該是相互取暖?”
“是啊,狄人出征,不帶帳篷的嗎?就露天睡?”有將領反應過來,“現在還在冬天啊。”
隻除了,那些人根本不是狄人。
“若不是狄人,那他們在那裡是做什麼?”
戎崢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應當會是狄人用來與我等談判的籌碼,且在城中等上些時候。”
果然,快到午時的時候,城門外有一個自稱是狄人首領的年輕男子請求與戎崢談判。
“還請貴國的肅王,屈尊降貴,見上我這蠻夷之人一麵。”博爾術將姿態放的很低,希望戎崢不會拒絕他的請求。
“我並未攜帶兵器,也沒有毒藥,隻想進去和肅王進行一個小小的交易罷了。”
戎崢同意了放他進來的事情,博爾術在被搜身之後由兩名守軍押著到了眾將麵前。
晏長華抬頭看了這名所謂的狄人新首領一眼,以身犯險,可稱不上是一個聰明的行為。
博爾術也注意到了一眾武將裡麵的生麵孔,不由得多看了晏長華幾眼。
是個生的很好的梁國人,看起來弱的他一拳都能打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靠著家族勢力才到這裡的。博爾術對於這種人很是不屑,但被他視為對手的梁國肅王真的會讓這種人破壞他的堡壘嗎?
不管心裡的想法多麼狂妄,博爾術表麵上還都是謙遜誠懇:“想必各位梁國勇士也都看到了那些一早駐紮在遠處的人了吧?”
戎崢點頭:“你想說什麼?若你遭遇不測,他們便會立刻對我們發難?”
“不不不,並非如此,”博爾術連連搖頭,“我想用他們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晏長華問他,“首領又想要換什麼?”
突然被插話,博爾術還得維持微笑:“那些人本來就是梁國人,我們想要用那些人向貴國交換一些糧食。”
城外“敵軍”的身份一揭露,這裡的所有人麵色都凝重了許多。
“嘴皮子一張一合就說城外是我梁國人,我還說我是狄人首領,不知道您認不認呀?”晏長華笑吟吟把問題推回給了博爾術。
你說他們是梁人,那你倒是拿出證據啊。
博爾術忍著怒火,麵上一副疑惑的模樣:“還未曾見過這位大人,不知您是?”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就又讓我回答你的了?”晏長華不吃他這一套。
博爾術拳頭已經捏的嘎嘎作響。
“拿不出來的話,還是請回吧。”晏長華當了這麼些年“寵臣”,怎麼樣說話能氣死人他最會了。
“那你又憑什麼越過在座的其他大人做出這個決定呢?”
該說不說,博爾術這話算是問錯了,在座的其他武將不自在咳了一聲,多是在掩飾自己想笑的事實。
不好意思,晏長華還真能回絕你,人家就是管這塊的,戎崢同意了還要和他商量呢。
博爾術還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突然一起咳嗽,戎崢清清嗓子:“這是我們新調來的監軍。”
先不說戎崢軍中監軍這個職位權利如何,他聽監軍的話傳出去就很假啊!
博爾術感覺自己被這些人愚弄了,生氣的跺腳,“你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狠話。
“城外那些人確實是梁人,本想給他們一個返回故土的計劃,既然肅王不信的話,那這事情就作罷!”博爾術扭頭就要離開。
晏長華瞥了他一眼:“首領來了,就沒走的必要了。”
兩邊的守衛壓住博爾術,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你們梁人奸詐!”
狄人在去年下雪之後內部發生動亂,那時候起他們埋在狄人部落裡的探子傳來的消息就斷斷續續,其中一條是“狄人二分”。
爭奪首領之位的兩名狄人王子都沒能完全收複父親的部下,原本偌大的部落分成了兩份。
博爾術和兄弟相爭落於下風,帶著部下向南流亡。
估計是因為實在沒糧草,才能讓他做出這麼莽撞的行為。
這小王子有點太天真了,一個人就敢過來。
也不知道什麼讓他產生了他一個人來還能全身而退的想法,彆人怎麼做晏長華不知道,但碰見了他就彆走了。
直到被帶下去,博爾術都還在控訴他們不講道理。
他來的快敗的也快,像是給梁國將領們演了一出新年的好笑戲碼。
晏長華也覺得可笑:“我記得他好像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吧?”
“對,狄人老首領並沒有讓博爾術跟隨大軍南下過,不過聽說在草原上的騎射功夫不錯。”戎崢說道。
就是被理想迷惑的太厲害。
再三探查了周圍的情況,確認沒有伏兵之後派人將那些流落他鄉多年的人接了回來。
這些人大部分是在三十多年前被帶走的,如今回來也都是物是人非。
晏長華沒有安排他們立刻和其他人混住,而是單獨畫了一片區域讓他們安頓下來。
旁人怎麼想不重要,但不能讓奸細混進來。
做完這一切的晏長華算算時間,離大軍開拔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