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親啟,
晏長華喜歡戎崢。”
——晏長華,餘生的第一封信。
——
咳血這件事,晏長華沒過多長時間就忘到腦後了。
這一年馬上就要結束了,朝廷上下都在忙著將最後的事情處理完,不少官員思緒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晏長華初入朝堂時,不少人對他頗有微詞。
可看見這人是如何一步步高升,原先對他有意見的也不敢有了。
晏長華稱一句行事狠辣,這朝中人都沒有異議。
誰礙於麵子不敢做的,他都敢做,你想要給他使點絆子,他全家都死了,就他一個人了。
晏長華最初上任時,誰都覺得他是那種性格溫吞的文臣。
現在一看,刑部的都不一定比他狠。
趕在年前,這閻王爺官職連升三品,做了大理寺卿。
晏長華接旨,今日後就封印了,戎崢也在從北境回來的路上,可他麵色蒼白,未見半分喜色。
一下朝,有不少人都來恭喜他升官,晏長華沒來得及回幾句話便咳了起來。
“晏大人?你還好嗎?”有人上前問道。
“無礙…謝諸位關心……”晏長華背過手,掌心一片濕潤,他又咳血了。
回府之後,晏長華這才找了醫師來給自己看。
“大人這情況…不宜憂慮過重,太過操勞啊。”醫師看過他的情況後也是語重心長的同他講。
晏長華想了一會,答道:“能開藥嗎?”
醫師點頭:“能是能,可要想好的話,還是要休息好才行。”
“那便開藥吧,多謝。”
醫師連連說不敢,給晏長華開了藥慌張離了王府。
跟在他身邊的侍者帶著藥方去抓藥煎藥,晏長華翻看著南梁最近的情況,不由皺起了眉。
南梁皇帝前幾月因為飲酒過度一病不起,這看起來是終於換了皇帝,新帝不出意料的是大皇子。
南梁越亂越好,晏長華喜歡看他們狗咬狗。
“大人,藥好了。”
不覺之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晏長華沒聽醫囑,該處理的公務一樣不落。
辛修已經跟在他身邊,不過沒有一年前那麼戒備:“那大夫的話你是一點也不聽啊。”
將一碗苦藥全都喝完,晏長華說:“要是聽他的我能長命百歲,肯定就聽他的了。”
他這身體從出生就這樣,什麼情況晏長華自己早就有了底,橫豎不過一死,還不如做點讓自己痛快的事情。
見他這樣辛修也不勸了:“那我可提醒你,王爺應當明日就能回來,可彆讓他撞見你咳血。”
翻書的手一頓:“…多謝。”
辛修聳聳肩向外麵走去:“你倒是愛和人道謝,也不見彆人覺得你良善。”
我要彆人覺得我怎麼樣有用嗎?晏長華的話在嘴裡滾了一圈,還是沒有說出來。
但辛修的提醒確實告訴他要小心些,該怎麼做讓晏長華犯了難。
沒等他想出一個完美的法子,戎崢就已經回來了。
匆匆進屋的戎崢甚至額上還冒著汗,看的晏長華不由笑了。
“急什麼啊,都封印了我也跑不到那裡。”拿了隨身的帕子給戎崢擦汗,晏長華也高興他回來。
兩個人上一次見麵還是半年前,戎崢在府中呆了短短兩日就又趕往北疆,期間都是靠書信聯係。
戎崢抱住他:“我看到你給我寫的信了!”
“嗯,我也看見你的了。”
看晏長華反應這麼平淡,戎崢也被帶的沒有那麼激動了,可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寫的‘吾夫親啟’……”
晏長華扭頭咬了一下戎崢的耳朵:“嗯哼,我寫的,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
何止沒有意見,戎崢都要高興壞了!恨不得找個框把那封信裱起來。
興奮過後晏長華幫著他解下披風:“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應該要呆上一兩個月,皇兄和我商議著主動出擊,將狄人打服氣。”戎崢抱著晏長華不願鬆手,“北地這些日子好冷,還好你不用去。”
“軍中衣物可還夠?”晏長華問他。
“夠的,我派可信之人盯著,他們不敢動手腳。”說完戎崢有些怨懟,“長華,你不關心一下我嗎?”
“軍中一切都好的話,王爺自然也是好的。”晏長華笑著說,“不過北境苦寒,王爺辛苦了。”
戎崢情不自禁在晏長華額間落下一吻,晏長華正常叫他都是連名帶姓,叫他王爺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是帶了些刻意的感覺。
回來之後戎崢恨不得粘在晏長華身上,白天都甩不開,晚上就更彆想了。
到了喝藥的時間,看到使者端來藥戎崢倒是不奇怪,畢竟晏長華從小到大藥都沒斷過,隻是多嘴問了一句:“又不舒服了?信中怎麼沒說呢?”
“你在北境,和你說了也不能回來呀。”其實是為了讓戎崢安心,所以晏長華在信中多是報喜不報憂,就是怕戎崢分了心。
“那就早些休息吧。”
戎崢高高興興躺到了床上,拍拍另一半讓晏長華也上來。
晏長華本是想要分房睡,畢竟他時不時會咳嗽,就怕咳出血來讓戎崢知道了。
可現在這個情況,說分房睡一是來不及,二是…他也舍不得。
兩個人鑽在一個被窩裡,戎崢身上暖和,晏長華就靠著他睡。
本以為這一夜就過去了,可半夜的時候晏長華突然開始咳嗽。
他弓著身子,捂著嘴咳不停,戎崢點了蠟燭,照亮了一小塊地方,給他拍背:“好些嗎?怎麼突然就咳的這麼厲害?”
“我沒事……”晏長華移開手,有些虛弱,“想喝水了。”
給他蓋好被子,戎崢又叮囑道:“彆亂踢,我等會就回來。”
“好……”
茶水在外間,但現在已經涼了,戎崢又點了一根蠟燭,拎著水準備到屋裡的小爐上熱一下。
趁著他熱水的功夫,晏長華趕緊拿了帕子捂著嘴低低咳了起來。
借著微弱的光亮,晏長華看見這次咳的血,比之前又多了。
他隻覺得眼前一片眩暈,擦乾淨嘴邊後想要將這個證物藏起來。
但現在沒有什麼地方能讓他藏,晏長華就把染了血的帕子塞到了床縫,打算明天一早就毀屍滅跡。
戎崢也熱好了水,倒了一杯給他喝:“慢些喝。”
他動動鼻子,好像聞到了血味,雖然很淡,可確實有。
晏長華喝完水的杯子被他放到桌上,戎崢環顧四周也沒發現哪裡有血。
就在準備鑽回被子裡時,戎崢看見床縫似乎是塞了什麼東西。
他手長,越過一下就拿了出來,發現是一條帕子,展開後刺目的血跡在上麵蜿蜒,像是條伸出了信子的毒蛇。
晏長華目光閃躲,戎崢看見後就知曉了大概。
他還沒來得及問晏長華怎麼不和他說,晏長華開口卻是把他嚇到了。
“戎崢,我……”一句完整的話還沒有說完,晏長華又不受控製的咳了起來,戎崢將帕子給他,這次血更多了。
“長華,長華?”戎崢抱著他,“沒事的沒事的……我帶你看大夫,我叫皇兄讓禦醫給你看……”
也不知是說給晏長華還是說給他自己聽,戎崢顫抖著手擦掉晏長華嘴邊的血跡。
吐了這口血,晏長華氣色很差,整個人縮在被子裡。
戎崢抱著他,頭一次覺著就算抱再緊也留不住一個人。
“快睡吧……”戎崢在晏長華麵上親了親。
“王爺…”晏長華靠在他胸膛上,聽見戎崢的心跳,“沒事的,我還要陪你好久呢……”
戎崢心跳沉穩有力,一聽就知道是習武之人,今日卻是亂了起來。
晏長華在自己心裡安慰著沒事的,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那張染血的帕子被丟在地上,戎崢也不願去管它,上麵的血跡印證著他懷裡人隨時都有可能離他而去。
第二日,戎崢早早就醒來,晏長華依舊窩在他最喜歡的位置睡著。
呼吸輕輕灑在戎崢脖頸間,讓他感到無比心安。
侍者在外間道:“王爺,晏大人,該起了。”
戎崢捂著晏長華的耳朵:“今日又不上朝,讓他多睡會。”
末了他覺得不夠,又吩咐說:“讓祝桓去宮裡請一名太醫來。”
晏長華的狀況,還是要讓太醫看過才好下定論。
說話的聲音讓還在睡夢中的晏長華翻了個身,昨夜那一口血對他的消耗不小,要是平常有這種動靜怎麼都醒了。
侍者退下後,屋內恢複了沉寂,戎崢執拗著又抱住晏長華,好像這樣他就不會離開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