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親啟,
科舉舉子人才輩出,藏匿小抄之技法數不勝數,竟然已經不止限於夾帶,實在令我大開眼界。
聽陛下說,王爺也曾經做過小抄,想要通過考試,免得被夫子罰抄書?”
——晏長華,寫於第一次監考科舉。
肅王要成親,這肅王妃長什麼樣子就讓人很好奇了。
晏長華在南梁的時候名聲穿到北梁就隻剩了一句“姿容佳”,那他得好到什麼地步才能讓肅王冒險帶他回北梁?
其實是可以等到晏長華之後上朝時一探究竟的,但耐不住人旺盛的好奇心,晏長華府上的拜帖如雪花一般飄來。
晏長華一個都沒見,這舉動引了不少人的不滿。
可看見門口的辛修,再有什麼怨言都得吞回肚子裡去。
按照北梁習俗,成親夫妻對拜之後便可以掀蓋頭了,所以他們又把目標放在了他們的婚事上。
成親那日,晏長華將一身喜服穿上後一時不察,險些被壓的起不來。
好重啊…尤其是頭上的首飾……
從發冠上垂下的珠簾擋住了他的麵容,接親的隊伍也已經到了外頭,皇帝早就囑咐過了這場婚事不必過多遵循禮製——畢竟雖然有男妻,但也是頭一遭有男王妃。
所以對於這對新人是無論他們做出什麼都不會有太大訝異了。
戎崢急急走上前牽住晏長華的手,有著這麼一層阻礙,平添一份霧裡看花的感覺,能依稀看出晏長華今日是上了妝的。
“好看。”戎崢帶著他向前走,小聲在晏長華耳邊說了一句。
“還沒看清楚呢,王爺就這麼肯定?”晏長華手指在他掌心撓了撓。
“你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戎崢臉不紅心不跳,誇人的話不要錢一樣往外說。
這場婚事很熱鬨,朝中數得上名的都來了,可惜晏長華鐵了心不讓他們看見自己今日的模樣。
跑了這麼一趟,還沒有看見他們想看的,灌戎崢酒……也沒有幾個敢的,眾人來的快散的也早,快快的給新人騰了場地。
喝了一點酒,戎崢現在覺著身上熱熱的,他平常酒量很好,絕不可能是醉了。
挑開珠簾,沒了遮擋,晏長華那副美人麵更好的讓戎崢看了去。
眸中好像盛著一汪泉,映著的都是戎崢的身影。
戎崢一點都不後悔他剛剛沒讓旁人看見這副樣子的晏長華。
他覺著身上更熱了,他細細描繪著晏長華的眉眼:“不用看也知道是好看的。”
“喜歡嗎?”晏長華輕輕一拽戎崢的領子,對方就和沒骨頭一樣靠了過來。
晏長華被他壓住了,戎崢在他頸間咬了一口,不需要多用力就有一個紅印子。
“發冠…什麼都還沒摘呢……”晏長華把戎崢拽過來容易,想把人在推開就難了。
戎崢幫他摘了首飾,抱著人不肯撒手。
新婚當夜,肅王爺被踹下了床。
“明日還要進宮,不能繼續了。”
晏長華克製的可怕,就算被吊在線上也是踹開了戎崢,卷著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不肯讓戎崢再來第二次。
他麵上還泛著紅,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情況。
說是被踹下床,其實不然,戎崢可憐的趴在床頭看他:“真的不行了嗎?”
他也是很聽話的,晏長華說不要了就不做了。
上回晏長華縱著他,結果就是第二天爬不起來還發熱,這回怎麼說也要以正事為先。
晏長華給被子開了個縫,讓戎崢鑽進來:“睡吧。”
剛閉上眼睛,就察覺到一些小動作,不過晏長華也沒有過多追究。
“唔……”晏長華閉著的眼中流出一滴淚,被戎崢吻去之後便埋在他懷裡不肯出去了。
“睡吧睡吧,也不能讓你一直吊著,是我自作主張……”
懷中抱著的人和賭氣一樣咬了他一口,除了留下一個口水印子在沒有彆的痕跡了。
按照規矩,第二日是要去宮中的。
兩人穿戴整齊進宮,今日不僅要見皇帝,還有皇後。
雖然也在皇帝身邊跟了一段時間,可晏長華還未見過皇後。
見他發呆,戎崢握上他的手:“想什麼呢?”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今日晏長華也上了妝,畢竟要進宮,總不能白著一張臉。
另外就是,該和皇帝講講接下來的計劃了。
皇帝帶著皇後已經在殿中了,行過禮後,晏長華第一次聽見皇後的聲音。
“快坐下吧。”隻聽聲音,皇後的年紀比皇帝小了不少。
晏長華抬頭看她的樣貌,也確實是這樣。
皇帝已經將近四十的年紀,皇後卻好像二十出頭。
“晏大人也確實如傳聞中那樣,姿容甚佳。”皇後笑著誇讚。
“娘娘過譽了,人生百年,到時不過一具枯骨,埋入黃沙罷了。”晏長華回到。
似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回答,皇後也隻能停下這個話題。
例行的流程走過之後,皇帝又留了他們兩人談話。
“這親也成了,晏大人也該告訴我接下來的事情該如何做了。”皇帝手指在桌子上叩叩。
晏長華點頭,卻是問了皇帝一個問題:“陛下可知長華在南梁的處境?”
戎崢握著他的手又緊了些,晏長華示意他放鬆些。
“朕隻知你有大才。”皇帝沒搞明白晏長華究竟要怎樣,就選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晏長華搖搖頭:“陛下有所不知,長華這一副病骨,在南梁可是很受歡迎的呢。”
南梁公子哥覺著晏長華天生體弱,本是不願意同他過多接近,怕他把病氣過給自己。
可在見到晏長華脆弱的模樣時,又一個個恨不得把他關在自己的宅院裡,好生疼愛。
奈何當時晏家雖然不爭不搶,卻也不是可以讓他們為所欲為的。
得不到晏長華,他們就又尋了一些家世並不算好的美人,故意將他們身子骨養弱,圈在身邊享樂。
“這本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若是南梁舉國上下都尚此風呢?”晏長華扯出一抹笑,“至於我這病美人能有多美,還得看陛下想要如何傳了。”
肅王成婚,南梁也派了使者來,晏長華的身份他們也已經知曉。
“南梁全國上下奢靡成風,百姓爭衣衫花樣,王公貴族爭新奇玩法,與其讓他們自己日漸腐朽,不如多使些勁,加快他坍塌的速度。”
晏長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仿佛再說“今天吃什麼”一樣,沒有激動,隻是陳述了做這件事情的利與弊。
也不是沒有彆的人給皇帝謀劃對於南梁該如何做,可還是晏長華這件計謀最是一針見血。
他若是還在南梁,可能南梁還有一絲氣數。
說完這番話,晏長華心中壓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被搬開了。
南梁的一切已經不是絆著他的繩索。
皇帝讓他們先回去,進到車裡的一瞬間,晏長華抱緊了戎崢。
淚水控製不住從眼眶中湧出,打濕了戎崢胸前的衣物。
他哭的沒有聲音,隻是掉眼淚,戎崢拍著他的背:“沒事了……”
“他們會罵我的……”
絕對會,南梁那些所謂的“正統”,定會將他從頭罵到尾。
晏長華當然也怕,可是他要是怕了,就代表著那些人成功了。
他絕不能怕,氣也要把那些人氣死。
等到下車的時候,他就又是那個性格乖僻的晏大人了。
與戎崢成親後,卻好像和成親前沒有什麼區彆。
晏長華要忙著舌戰群儒,朝堂上看不慣他的人不在少數,一味地讓戎崢出手擺平隻會適得其反。
戎崢也無法總是呆在都城,狄人時不時就來騷擾一二,他在北境就老實,他一走就蠢蠢欲動。
一來二去,兩個人竟然和沒見麵的四年裡相處方式沒有什麼特彆大的變化。
晏長華放信的木匣子已經滿了一個,今日他又換了一個新的。
已經過去一年了嗎?
拆開信,上麵第一句就是“長華親啟”。
戎崢在信裡念叨了許多,最多的還是有關晏長華的身體。
“最近冬春交接,注意衣物添減,莫要凍著自己。”
晏長華看完,提筆準備給戎崢寫回信。
看著最開始“戎崢親啟”的幾個字,晏長華換了一張紙,重新寫到:“吾夫親啟……”
最後一筆寫完,晏長華突然控製不住的咳了起來。
他拿過帕子捂住嘴,拿開時上麵有了血跡。
晏長華握緊了帕子,屋內的火盆還沒撤掉,他將帕子放裡麵燒了。
他的身體本不適合入朝為官,起的早事務多,能撐了一年才出問題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把剛才寫好的信遞給侍者,換來的卻是擔憂:“大人,您這些日子一直咳嗽,不如喚個大夫來給您瞧瞧?”
“不必,我身子就這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一下。”晏長華搖頭,“你將這信遞出去就是。”
侍者沒有多嘴在問,聽從晏長華的話送信去了。
院中的花草正慢慢複蘇,晏長華沒了心情去看。
他與滿園春色不同,他的身子正在慢慢衰敗,早晚的事情罷了。
可是若他百年之後……戎崢又該怎麼辦呢?
不能那麼自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