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予把車停在店門口,帶著貓淡定自若地走進店裡。
他有一種奇異的氣場,不管在烏煙瘴氣,人頭攢動的小店,還是定位野奢的山腳小院,都能和周圍格格不入,把自己和彆人區隔開來。
就如現在,哪怕這店裡其他客人都是光著膀子,滿嘴香煙的粗野客人,周頌予還是如一株蒼鬆獨立於世。
他踏進店門,店內頓時安靜了一瞬。
老板娘遲疑地遞過來一張塑封好的菜單,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貓包,猶猶豫豫說不出寵物謝絕入內這句話。
周頌予很快明白:“店裡不能帶寵物入內?”
老板娘如釋重負:“……是的。”
周頌予點點頭,把菜單推回去:“十串招牌烤肉,打包帶走。”
然後走到店外等。
肉很快烤好,他付了錢,拉開貓包,夾下今年夏天第一塊熱騰騰的烤肉,喂給小貓咪。
鄉下的小店,味道很狂放地道。
林棠晚吃得眼睛都眯起來,啊嗚出聲。
他看它陶醉的樣子,也嘗了嘗。
結果一嘗眉毛挑起,一人一貓坐在車裡把十串烤肉吃完,才發動車子回家。
雖然出門的時候不太情願,但回去的路上,周頌予打開了車窗,隨著音樂輕輕哼出聲來。
除了這次出門,周頌予的周末過得很平淡無趣,一直坐在書房對著電腦,看滿屏的英文文檔。
一直等到禮拜天的太陽落下,林棠晚也沒有等來奇跡,她依然是貓貓的身體。
至於當時向那隻家仙貓許了什麼願,她更沒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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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的早上,冬蕤證券有例行全員大會。
這是林棠晚第二個沒有出現在大會上的禮拜一。
沒有跟項目有一個好處,除了周頌予和公司要好的同事之外,沒人發現她又沒來上班。
周頌予把她手機帶回公司,但她可以用他電腦的□□登錄內網。
等他一出門,她蹦到書桌上,打開電腦輸入網址,一氣嗬成地在9點上班之前,發出了請假郵件。
周三新項目啟動,她先請兩天事假。
算一算事假的成本,窮鬼心頭滴血。
她又打開郵箱,著迷一樣看著那封通知她進項目的郵件。
雖然現在沒變回去,可先收集一下客戶信息還是可以的。
林棠晚登錄谘詢網站,用自己的賬戶,搜索並購項目的主體資料。
這次的並購主體屬於內地公司,好在她對收集材料很在行,並不費多少力已經將公司的主要信息看了個七七八八。
她很快發現了當前最大的困難——她不能在周頌予電腦上存資料,隻能把她認為有用的材料作為附件,通過郵件發回給自己私人郵箱。
林棠晚用力張開小貓咪短短的腳趾,用一指禪的方式來敲鍵盤,速度如蝸牛。
平時很快能做好的文檔,她花了幾倍的時間。
不僅如此,她一邊操作著電腦,還要一邊警醒地看著時間。
在周頌予下班之前,她得把書房恢複原樣,而且電腦的主機必須冷冰冰沒有啟動過的樣子。
下午六點時分,林棠晚關掉電腦腰酸背痛地躺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確認自己已經收到所有材料。
當然僅僅這些還遠遠不夠。
她看著自己的腳爪,陷入了自閉。
周頌予下班回到家,見玄關冷冷清清,平時一聽到門聲響就會拋過來的小貓咪,正大喇喇躺在沙發上,聽到腳步聲隻抬起半個腦袋,神情懨懨。
朵拉今天怎麼不理人?
周頌予分完一人一貓的晚飯,把小貓咪抱到自己眼前仔細看了看,隻覺除了眼睛有點紅之外,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吃完飯後,周頌予又拿出了貓包。
林棠晚看到貓包眼睛一亮,她已經能控製住這具身體的排斥,發自大腦皮層的快樂,讓尾巴輕輕晃動起來。
是出去兜風嗎?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坐他的車兜風真的很愜意。
周頌予看著小貓咪搖尾巴,唇角也染上了一抹笑意,看樣子它喜歡出門。
他的小貓咪是與眾不同的一隻貓,喜歡吃肉吃菜,喜歡洗澡,並不害怕出門。
可見書上寫的貓咪習性也不一定準確,儘信書不如無書。
一人一貓又來到寵物醫院。
陶森然照例等在門口,接過貓包:“昨天我調休,害你今天下了班過來。”
周頌予微微頷首:“沒關係,對我而言沒區彆。”
周末不出門,談不上影響。
陶森然把他和貓迎到自己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冰箱裡的疫苗紙盒,起身去護士台。
林棠晚隱隱聽到他問護士,有沒有另一個品牌的狂犬疫苗。
狂犬疫苗?
好端端地為什麼要給小貓咪打狂犬疫苗?
惜命如金的林棠晚使儘全身力氣,從他懷中掙脫,三步兩步奔到了寵物的住院區。
周頌予跟著跑出來,一個錯眼沒看到她從門縫裡溜出去的方向。
熟悉的住院區。
黑貓警長看到她,愉快地打招呼:“你怎麼又來了?”
林棠晚喘著氣,問它:“你怎麼還在?”
這寵物醫院收費如此昂貴,它一住住這麼久,顯然是一筆巨款。
黑貓警長:“我家主人把我寄養在這裡。你在躲什麼?要不要進我房間躲一躲?”
它住的貓窩,是一個木頭籠子,有一個視覺死角。
林棠晚二話不說,奔到他窩前,用比其他貓咪靈活得多的腳趾打開籠門,一閃身躲了進去關上門。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警長被她神乎其神的分爪能力鎮住:不愧是得到家仙祖宗機緣的貓,與眾不同。
突然,它湊近了問:“你的貓糧是什麼牌子?怎麼這麼香。”
林棠晚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兒,注意力放在遠處的大門處,漫不經心道:“才不是貓糧,是烤羊肉串。”
黑貓警長做出貓貓害怕的表情:“!你是說,你不吃貓糧,你吃的一直是人類的食物?”
林棠晚:“分那麼清做什麼?很多貓都吃人的飯。我才不會吃你們貓糧。”
黑貓警長的雙瞳因為驚恐而變成一條細細的縫:“你……你,怎麼能這樣?!那你剛才跑是為了什麼?”
林棠晚咬牙切齒:“他要給我打疫苗,狂犬疫苗!”
好好的打什麼疫苗,她隻是穿成了小貓咪,不代表她沒聽說過狂犬疫苗這種東西,那都是被流浪貓狗咬了才需要打的。
黑貓警長忍無可忍,給她科普貓糧的科學性和疫苗的必要性。
“總之,現在,立刻,你給我滾出去,這疫苗你必須打!還有,你不能用貓的身體亂吃,我們貓貓是肉食動物,不需要那麼多碳水化合物。”
他快氣死了:當今社會,居然還有人沒通網,不知道上網學習貓咪的習性。
林棠晚被警長趕出貓舍,灰溜溜地沿著牆根回去。
整個寵物醫院被周頌予調動起來,四處過道裡亂哄哄都是找貓的人,唯獨沒人在陶醫生辦公室。
林棠晚坐在等候椅上,聞到腳爪上從地麵沾染的消毒水氣味,麵露嫌棄。
然後跳到醫生辦公室的洗手台,打開了水龍頭洗爪子。
正在醫院監控室的周頌予突然看到洗爪的小貓咪,鬆了口氣,轉身對陶森然說:“看到了,就在你辦公室。”
說完大踏步往辦公室走去。
尋貓大部隊瞬間散去。
驚動了全院而出名的小貓咪,正蹲在台盆上,看著四個濕漉漉的腳爪發愁:糟了,這樣跳下去腳更臟。
但下一瞬,她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淡淡的鬆枝香籠罩住她。
緊接著,一隻骨節鮮明而有力的手,拿出隨身手絹擦乾她腳爪上的水。
陶森然笑道:“你對貓可真沒說的,這麼貴的手絹就給貓用了。”
他一眼看出那是條大牌手帕,雖然這家寵物醫院的客人大多經濟實力不錯,可有習慣用大牌手帕的男人,周頌予還是第一個。
果然,他應聲淡淡:“它跟我一樣有潔癖。”
接受不了腳臟。
見她已經鎮定下來,陶森然掏出給小貓咪配好的狂犬疫苗,抓著她的後頸皮肉輕輕刺進去。
陶森然:“它的狂犬和三聯已經打完。現在五個多月,絕育可以考慮起來了,最好在它發青之前做完手術,她就能一直這麼健康活潑。你放心,如果你工作忙,它做完手術可以在我們醫院住幾天等傷口痊愈,再帶回去。”
周頌予:“好。”
他把小貓咪小心翼翼裝回貓包。
好什麼好?!
林棠晚炸起背後的毛,喵喵咧咧:我同意了嗎?!這麼剝奪一隻小貓咪的權益真的道德嗎?!
陶森然把疫苗後飼養要點和絕育宣傳冊遞給周頌予:“有問題隨時聯係我。”
跟莫名其妙的穿進了一隻貓遇到的那些生活問題相比,林棠晚認為,絕育才是自己麵臨的最大危機。
她心事重重地窩在貓包裡,直到回到家都蔫蔫不樂。
第二天,小貓咪發燒了。
周頌予發現的時候,它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渾身軟綿綿。
他翻開寵物醫院給的手冊,照著說明給她喂了水,但小貓咪依然沒有精神。
周頌予一臉嚴肅地打電話:“阿北,我今天不去公司。”
林棠晚聽得迷迷糊糊,阿北,誰是阿北?
“發生什麼事?”
“我的貓病了,找不到人照顧它。”周頌予的請假理由,就是如此簡單直白。
那個叫阿北的人聲音立刻抬高八度:“你不來怎麼行?這樣,我讓我家阿姨去你家裡,你快點來上班,周三項目kick off,還等你一起商量。”
周三項目啟動……林棠晚後知後覺地想,這個阿北,莫不是CEO顧北吧?全公司隻有一個名字帶北的,那就是他了!
她氣咻咻地想:周頌予你果然是個頂級白蓮關係戶!
名字叫得這麼親熱,得多親密啊。
好不容易對這男人建立起來的一絲絲好感,立刻又被仇富的泥石流衝刷得一乾二淨。
CEO家的阿姨訓練有素,不到半小時上門來。
周頌予事無巨細地交代了小貓咪不吃貓糧,不用貓廁的習慣,把《寵物疫苗後飼養要點》鄭重其事交給她。
阿姨:這個人對貓怕是比對人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