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北製定的規則下，冬葳證券所有項目在正式啟動之前，都有一個預啟動儀式。

項目負責人提前一天，將他/她對項目的理解，工作內容的細分，以及外部可以獲得的企業方資料通過郵件發送給項目成員。

這次項目特殊之處在於，項目負責人有兩個，一個是冬葳資深的投資經理姚寧，另一個是負責外資被收購方的Sam C。

周頌予出門不久，林棠晚避開阿姨的耳目，悄悄進了書房打開電腦。

郵箱裡果然躺著兩封郵件，Sam甚至很貼心地將被收購方的材料，準備了中英雙語，無聲無息中照顧了她的英文。

她看著屏幕輕輕歎息，果然有能力的人就是細節都能做到完美，這位Sam C雖然隻聞其名，但能體貼到每個人的水平，真的強大又溫柔。

看著自己的毛爪，林棠晚鼓起勇氣，給姚寧和Sam C發了一封郵件：

【抱歉打擾兩位，因我個人家庭原因，短期內需要在鄰市照顧家人，可否申請線上辦公？感謝！】

她看了兩遍，想不出更漂亮，更冠冕堂皇的理由。

眼一閉就這麼發了出去。

緊接著便將郵件裡的材料複製到自己私人郵箱裡，關上電腦離開了書房。

“喲，小貓你家主人電腦房你倒是能進啊？”阿姨忽然出聲，嚇了做賊心虛的林棠晚一跳。

幸好周頌予是個注重隱私的人，叮囑了阿姨不要進書房。

不然她會看到大跌眼鏡的一幕：小貓咪碼字。

冬葳證券。

周頌予準時出現在辦公室。

和華爾街工作那時候相比，現在的辦公條件各方麵比不上，但他對辦公室位置很滿意：隔離於大辦公區之外，尤其最近那個林棠晚沒來，他一人獨享一片安靜的，視野極好的辦公室，連效率都高了不少。

顧北巡視辦公區，慢慢晃到周頌予麵前。

“明天項目啟動，你給我透個底，這個項目有沒有潛在風險，把握有幾分？”

周頌予眼睛都不抬：“你沒看我郵件？”

郵件裡寫了，隻要按序推進，這個項目目前來看沒有太大問題。

“嗐，那不都是些套話？我想聽你的心裡話。你知道，這個項目要做成了，我們就能拿下聯合江沃上市的那塊肥肉。”

聯合江沃和這次收購項目的主體，都是江市當地赫赫有名的企業，聯合江沃旗下有八個快消品牌，其中的兩個品牌是冬葳操盤收購的。

它野心勃勃，準備上市擴大規模和影響。

周頌予往後一靠，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半閉著眼睛，說：“世上哪有什麼十拿九穩的事，你比我入行更早，應該明白這一點。”

顧北不依：“我連上市酒會開場白都想好了，你必須給我打包票。哦對了……”他往周頌予背後的工位看了一眼，“你特彆關照提攜的人，掉鏈子要不要替換掉？我們冬葳可不缺做這種基礎工作的員工。”

項目還沒啟動，就連續請了這麼多假，是替他發愁年底裁員名單沒有靈感？

周頌予腦海中響起林棠晚的控訴，抿了抿唇，眸色清冷：“不用，那些工作她遠程提交也可以。我隻是想讓她知道，隻埋頭做重複性工作，不去多思考項目整體，是遠遠不夠的。”

在他看來，一個投行員工工作三年，連研究員的本職工作都沒混上，困在邊緣性文檔整理工作裡，是不可以理解的。

顧北拿起內線電話，撥了個號：“寧紅，你幫我看看，林棠晚的合同什麼時候到期？”

顧北很少會主動問起一個普通員工的合同日期。

李寧紅不用查，記得很清楚林棠晚的合同是三年，今年年底到期。

“今年年底。”她敏感地問，“怎麼？”

顧北哼笑了一聲說沒什麼，掛了電話後對周頌予說：“既然你覺得她隻會做重複性工作，何不索性換個思路把人也換了？”

一抬頭，他看到辦公室門口的滴水觀音葉片動了動。

顧北皺眉，厲聲說：“偷聽還是找我？出來！”

倒要看看誰這麼沒規沒矩。

李澤臊眉耷眼地從綠植後麵站出來，低著頭挪動腳步走到顧北跟前。

他看了看周頌予，支支吾吾說：“老板，能去你辦公室說嗎？”

顧北：“你想談公事還是私事？”

李澤：“當然是公事。”他答得飛快。

顧北一點頭：“那就在此地，沒什麼不能在這裡說的。”他看了一眼周頌予。

李澤更支支吾吾：“這個，我是想，聽說公司馬上要上跨境收購的新項目了，我想自薦一下參與進來。我之前參加過好幾個同行業的項目，有行業經驗。”總比某些隻會做文檔的同事強，他瞥了一眼林棠晚的銘牌。

顧北朝周頌予抬了抬眉，仿佛在說，你看看？你比比？

但周頌予很乾脆，幅度很微弱地擺了擺手，意思明確地拒絕。

顧北嘴角一牽，伸手拍了拍李澤的肩：“年輕人有闖勁兒是好事，不過呢，這個項目的成員不是我一個人定，是我們未來合夥人Sam的意見。你懂嗎？這是他來我們冬葳第一個項目，以他意見為主。但既然你主動自薦，那我會推薦他把你算作替補成員。”

顧北的態度讓李澤很激動，知足地表達了一番衷心後走了。

周頌予：“這是冬葳的企業文化？”連草包都會自薦，可林棠晚卻不會。欺負老實人就是這裡心照不宣的選擇嗎？

他看過每個員工的個人簡曆和經曆的項目，老實說，這個李澤還不如悶頭隻會傻乾的林棠晚。

雖然看起來也做過幾個項目，可從其他人的工作日誌和最後的結果來看，他充其量不過是個項目組熬夜做材料時候的陪客，連打下手的小事都插不了幾次手。

顧北：“這叫沒有機會創造機會，冬葳創造的氛圍就是，人人可以上。”

周頌予看著屏幕，語氣冷淡：“我的資金和項目都還沒到位，隨時可以違約走人。對於投行人來說，做永遠比說更重要。”

星光不該辜負趕路人。

“嘶……”顧北彎下腰，湊到他跟前，“你該不會是……看上林棠晚了吧？”這還是那個傳說中不近人情的周大少嗎？

周頌予後仰，避開他過於親近的動作：“對於員工，我們至少應該有起碼的公平，用項目檢驗一下每個人的品性和能力。”

不埋沒任何一個有潛力的新人。

這是他為什麼執意把這個很多項目都不會單設的職能列入項目組的原因。

他想展示，整個項目的操作需要的能力很多元，不去學習和觀察，哪怕她把底稿做出花來，也不會產生更高的價值。

他也想給她一個機會，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潛力。

周頌予看了一眼阿姨發過來的消息，對顧北說：“朵拉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就讓你家阿姨回去。”

“哦。”顧北心不在焉地回應。

離開的時候，還在琢磨：讓一個基層員工理解這樣的常識，很重要嗎？為什麼？難道這是周頌予在華爾街如魚得水的原因？

難道他真的格局不夠？

與此同時，林棠晚看著阿姨打開門，收了一份從寵物醫院送過來的閃送。

袋子敞著，她把腦袋湊進去看到，裡麵是伊麗莎白圈和蝴蝶衣。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林棠晚，在寵物醫院住院部看到過這些東西的用途——這是絕育後必備兩件套。

生活到底準備向她這個小貓咪下手了！

林棠晚瞳孔地震：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