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之章(1 / 1)

第二天清晨,三人一半精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帳篷和其它露營用品,準備離開苦橙荒原回到輝耀城了。

“你呢?你有沒有準備去的地方?”格洛麗亞這是在問索羅娜。

索羅娜背起了她的弓箭和背包:“我也不知道,走哪兒算哪兒吧。”

卡特蘭托眼珠一轉:“不介意陪我們再走一陣子嗎?”

索羅娜打著嗬欠說:“帶隊的那家夥不介意就行。”

“帶隊的家夥”指的是凱拉。

凱拉昨晚沒睡好,此時此刻無比粗神經:“我為什麼要介意?”

此時此刻的卡特蘭托,還在想著怎麼幫索羅娜這個倒黴的小女巫、羅德裡格斯公爵的“假”女兒、給女主角墊腳的工具人逃過聖殿騎士的追捕。

不過這孩子似乎已經逐漸學會怎麼控製魔力了,一起組隊好幾天了都沒發生突然丟了個火球出來這樣的事。

至於卡特蘭托為什麼不認為她可能認錯人了,是因為原稿中的索羅娜“金發藍眼,有雀斑,臉圓,長得還行,但跟布拉坎比起來就遜色了太多”。

這個索羅娜完全符合這些特質——當然,卡特蘭托對索羅娜是否“不夠美”的判斷,還是根據她兩世的生活經驗分析了很久才確定的。

畢竟她確實沒有一眼定美醜——至少是大眾眼裡的美醜的能力。

那麼她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羅德裡格斯小姐——一個不幸的女巫了。

還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在於索羅娜說她沒有姓氏時飄忽不安的神情。

那就是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了。

“你沒睡好嗎?”索羅娜見凱拉整個人都搖搖欲墜,於是翻起了背包,“這是我自己調……買的一種飲料,可能不太好喝,但喝了會很有精神。”

玻璃小瓶中是琥珀色的液體。

凱拉本來還有點警惕,隨後想到自己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於是還是接過“飲料”喝掉了,頓時感到神清氣爽,連連道謝後又送給了索羅娜一把匕首作為謝禮。

卡特蘭托稍微回憶了一下原稿裡的內容,原稿裡是有說過索羅娜跟其他躲在地下區的法師學過如何控製魔力和調配一些簡單的魔藥來著。

然後她的肚子就“咕~”地叫了一聲。

“……”

卡特蘭托此時此刻真的有點想死。

索羅娜趕緊誇張地揉了揉她自己的肚子,說:“我也好餓啊!快到最近的城市去,等我把遺跡裡找到的東西賣掉了,就請大家吃好吃的。”

“走吧走吧!”凱拉著實也餓了,於是憋笑著加快了腳步。

距離苦橙荒原最近的城市叫鵝城,是一座不太發達的小城市,名義上屬於霍克子爵領。

三人一半精在來時是繞過鵝城直奔苦橙荒原的。

鵝城跟白月城一樣,約等於是市民自治的——儘管白月城名義上也在伊蒙伯爵領的從屬範圍之內。

事實上,除了輝耀城那種首都性質的王城,絕大多數的城市都無法由當地領主直接控製。

大多數的城市都是以教堂為中心建立起來的,創世神教會對於建立城市這件事一直都十分積極。每個教區都有至少兩個教堂——城市裡的教堂,鄉村裡的教堂。

但城市裡的治安官卻多由市民議會任命,而市民議會則是由市民們自發選舉出來的。

有些城市甚至還有自己的民兵組織,隻不過民兵組織的存在都是隱蔽的,萬一讓當地的領主知道了,城市會有大麻煩。

即使在名義上,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都是領主的領地,但領主能實際控製的地方也就隻有堡壘、堡壘周圍的鄉村和莊園而已。有的小貴族甚至就隻有一個莊園,沒有名義上屬於她/他的堡壘和城市。

這大概也是“在城市裡才有自由的空氣”[注1*]這句諺語的由來。

然而這種自由也隻能覆蓋到人類之中,異族的玻璃天花板仍十分厚重。

而且這種自由也十分脆弱,隻要國王足夠地蠢,那就隨時可以給封臣一定助力以奪回對城市的控製權。

不過卡特蘭托並不太清楚這些雜亂無章的彎彎繞繞,因為《白與金的布拉坎》原稿隻著重描寫角色與角色之間的糾葛,世界觀設定都是一筆帶過的。

著重描寫角色糾葛,世界設定能不寫就不寫——這是原作者羅枝枝在社交賬號上得意洋洋地說過的“精妙的寫作小技巧”之一,沒有必要詳寫的設定通通略過,隻把故事重點放在最吸引人的內容上。

不過羅枝枝隻在社交賬號上說她的小說稿裡使用了很多“精妙的寫作小技巧”,沒說具體使用了哪些技巧。

以至於卡特蘭托一直以為被她穿書後的塔勒維爾世界是靠著大宇宙的意誌補完世界觀的,因為羅枝枝的原稿真的是“非必要不解釋世界觀,不得不解釋的時候也是一筆帶過”,這是羅枝枝最得意的技巧。

現在的卡特蘭托隻是在想,“鵝(goss)城”這個名字實在是太耳熟了,耳熟到有些彆扭。

不論如何,一行人到了鵝城後,索羅娜就直奔這裡唯一的交易所,把在遺跡裡找到的珠寶通通賣掉了。

“走去吃飯!說好的我請客!”索羅娜似乎完全不怕剛到手的金幣會不會馬上就花光這件事。

索羅娜似乎完全不怕剛到手的金幣會不會馬上就花光這件事,但穩重的中年學者格洛麗亞幫她想到了這一點,於是搶先說:“隨便找家便宜的餐館就行了。”

凱拉跟卡特蘭托都在猛地點頭,卡特蘭托知道她有困難,還補充了一句:“彆亂花錢了,不管什麼檔次的餐館,食物吃到肚子裡都是一樣的。”

“那我們去酒館吃飯吧!”索羅娜最終做出了決定,“食物的價格比較折中,酒的種類還比餐館多。”

鵝城就一家酒館,菜單上的食物種類不多,原材料都是常見的家禽家畜,還沒有魚,但酒的種類肯定是比食物要多的。

酒館菜單上沒有魚倒不是因為鵝城是內陸城市,畢竟內陸也是有河流的,城外的霍克子爵領就有一條河,隻是河魚的價格被人為地推得太高了。

河魚的價格為什麼被人為地推得很高?因為創世神正教文化下的貴族需要遵守齋戒,一年中有一半時間不能吃禽肉和畜肉,所以就用魚來代替。

需求量一大,價格自然就上去了。而城市裡的水域衛生狀況向來堪憂,所以也很少有人會從臟兮兮的城內河段釣魚或撈魚。

而私自在不屬於城市的地區——也就是領主可以實際控製的地區打漁也屬於偷獵行為。

荒原深處倒是也無法被納入領主的控製範圍,可荒原比鄉村更加危險,隻有野精靈和偷獵者才有從荒原深處生還的能力。

一般市民可不會主動找死,離開相對自由一點的城市去到鄉村,冒著被領主或效忠於領主的騎士發現的風險偷獵;更不會突然跑去荒原深處,冒著被野獸襲擊的風險狩獵。

野精靈在人類貴族的眼裡“偷獵搶劫無惡不作”,但他們隻在遠離人類的荒原或森林紮營、狩獵,其實真不算偷獵。

而且,不打獵的野精靈部族都是靠搶劫人類商隊生存的,所以在市民和行商的眼裡,以狩獵為生的野精靈其實都挺好的——打獵的野精靈部族都跟人類相安無事,隻是貴族看他們不爽罷了。

不過野精靈確實無法種地,因為他們不能在一個固定的營地駐紮太長時間,沒有進行農耕的條件,除非部族中的法師剛好懂得催熟作物的魔法,以保證種植物能在下一次遷徙前就能夠收獲。

如果有野精靈部族在固定的營地駐紮太久,就很容易被人類定位,被人類定位的後果就是被種族仇殺找上門。

沒有正業的遊民臨時工/傭兵街溜子人群幾乎都不把偷獵當一回事,有些無正業者就是專職偷獵的,一些富裕的市民願意為野味和河魚付費,所以一些窮瘋了的無正業者也會為了交易野味或河魚的收益而冒這個大險。

而並非專職偷獵者的無正業者也不乏出城偷獵的行為,隻不過不會跑得像專職的偷獵者那麼遠。

遊民臨時工/傭兵街溜子人群中,也就以技藝賺取收入的吟遊詩人和以頭腦賺取收入的欺詐師才有可能從不參與偷獵——那也隻是“有可能”而已。

*

現在,卡特蘭托吃了一肚子裹上了厚厚一層牛油再悶在烤爐裡烤熟的牛肉和牛內臟,搭配蘋果酒。

這是這家酒館的招牌菜,就叫“牛油烤牛”。

這種做法在與“中世紀”類似的位麵是很少見的,他們吃內臟都是直接煮熟了就吃,懶得用複雜的做法去處理。

而且吃得起肉的人也絕對不會吃內臟,更遑論把內臟跟肉悶一起烤了。

索羅娜也覺得這種做法很有意思,所以她點的食物跟卡特蘭托的一樣,也是牛油烤牛。

凱拉很謹慎地隻吃了些她平時也經常吃的硬麵包和培根,連香腸都沒吃。她的腸胃一直都不太好,外食時反而不會吃得太複雜,生怕被奇怪的“創新”食物坑得腹瀉誤事。

格洛麗亞點的食物是沒有被燉成灰褐色糊糊的真·豌豆燉羔羊肉。

不過這家酒館的豌豆燉羔羊肉有個特色,那就是會在燉好後摻一些蘋果酒進去,一道菜肉香酒香果香混雜,非常有趣,也是一種酒館特色了。

食物端上來的時候,格洛麗亞還打趣說:“凱拉你看,這也是豌豆燉羔羊肉。”

“……”凱拉隻當沒聽到。

*

三人一半精是早晨打掃營地、下午到達鵝城的,等在酒館拖拖拉拉地吃完飯,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了。

鵝城是個小城市,連旅店都隻有一間,旅店裡除了往來行商,就隻有四處遊蕩當臨時工的無正業者會住了。

因為鵝城並沒有值得觀光客特地去看看的地方。

幾天折騰下來,卡特蘭托早就想躺下休息了,她洗了臉漱了口,鎖好門窗,鑽進被子裡睡了。

此時天還沒黑。

一個遙遠、模糊、熟悉卻又不知道到底來自於誰的聲音,一直徘徊在卡特蘭托的耳邊。

“卡特蘭托……”

半睡半醒間,她覺得有些恐慌,又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為此恐慌。

“卡特蘭托……你……誰也救不了……連你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