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低垂
而我站在台階上
星星簇擁著你的裙擺
踏入河流
星星站在你的額頭
訴說著永恒的誓言
我卻隻想著你的赤足
晚風在輕撫
你是否會感到夜的涼意”
——贈與塞西莉亞
雷納德無事可做,正蹲在旅館門口,和埃德蒙一起幫菈妮太太打理著她擺在門口的小花。陲星鎮的花花草草都帶著一絲星光,正如蓋爾所說,小鎮上魔法元素如此豐饒,植物們每日沐浴在元素的海洋裡,日積月累之間,脈絡汁液裡也積澱了不少閃閃發亮的元素結晶。
眼前這一盆植物肉乎乎的,圓圓軟軟的葉瓣緊密地湊在一起,像一隻嬌小玲瓏的翡翠蓮座。短勺型的葉子上覆著層泛著細膩如霧的白色粉末,而從那蓮座中心伸出的,是一根纖細而優雅的花柄。花柄頂端裂成五瓣,倒垂著綻放出銀白色的花瓣,宛如一隻展翅欲飛的雪白蝴蝶。
不知怎的,看著這美麗的花朵,雷納德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蓋爾的身影。他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了一抹微笑。
“乾透澆透!”菈妮太太端著另一盆花走過,語氣中滿是寵溺和提醒,“很喜歡這盆花嗎?雪玉蝶,這小東西很好養活的,當初隻是彆人給了我一片葉子,你看看現在,都已經開花了呢!”
雷納德拿起水壺,小心翼翼地給雪玉蝶澆水,漂亮的銀白色的花瓣被打濕了,顯得更加的晶瑩剔透。看著眼前的花朵,他的思緒悄悄飛遠,不知道濕漉漉的蓋爾又是一幅什麼模樣呢。
“好啦!好啦!澆透就行,在這樣下去,你要把它澆死了!”菈妮太太的聲音突然傳來,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雷納德回過神來,手下的小花已經被澆透,還有一層薄薄的水積在花盆裡。方才緊密湊在一起的葉瓣此刻無力地鬆散開來,原先挺翹的花柄也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要命,雷納德心中一陣懊惱,趕緊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犯罪現場”。小心翼翼地把花盆裡多餘的水倒掉,他站起身來,準備把這盆可憐的雪玉蝶搬回旅店裡去。
然而,就在他剛剛直起身子的那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突然降臨在他的頭頂上。
緊接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切割聲響起,有什麼東西噗地一聲倒在了地上。背後的街道上傳來人們的尖叫聲和慌亂的腳步聲,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
“彆動,千萬彆動。”菈妮太太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和平常溫柔和緩的語氣不同,這次她的聲音冷靜而低沉。
雷納德保持端著花的姿勢,側過眼眸,看見菈妮太太一腳邁出旅店,一腳留在屋內,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僵硬地立在那裡。
他又將目光投在身旁的窗戶上,透過玻璃的反射,身後的場景清晰的落在了他的眼中。
一名黑衣女子正尖叫著從他身後跑過,她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絕望。
一條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輕盈地從空中落下,消無聲息地貼上她的後背。下一瞬,像被拍下了暫停鍵一般,黑衣女人的跑動戛然而止,她麵朝前直直地跌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而那黑色影子則停了一會,揮動了兩下魚鰭一般的雙翼,輕悠悠地擺動著身軀飛離了地上的屍體。
那黑色影子飛離之後,雷納德才看清楚了地上那黑衣女人的模樣。隻見她原本屬於背脊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赫然隻留下一大塊暗紅的血洞和白色的脊骨!
“是達摩殺手,”菈妮太太不動聲色地說,“一種喜歡集體獵食的高級魔物。”
她的話語讓雷納德的心猛地一沉。那些被稱為達摩殺手的生物在空中輕盈地翻飛著,宛如一群在空中遊動的蝠鱝。然而,與蝠鱝不同的是,它們身上密布著一層黑而短粗的毛發,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惡臭。而原本應該是腹部的地方,卻大張著一張血盆大口,周圍環繞著一圈銳利的牙齒,仿佛能輕易撕裂一切。
達摩殺手們不斷撲向街道上逃竄的人群,用銳利的牙齒完整地切割下□□,然後一整塊一整塊地吸吮入體內。
那可怕的切割聲和吸吮聲在街道上此起彼伏,伴隨著人們驚恐的尖叫聲和哭喊聲,形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響樂。
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直逼心頭。
而菈妮太太依然保持著冷靜:“他們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千萬不要動,他們隻會通過釋放壓迫感來恐嚇獵物,然後追逐捕食那些跑動的生物。”
漫長的等待過後,那群恐怖的惡魔似乎終於填飽了無底的胃洞。一隻跟著一隻,叼著對方的尾巴,組成一串黑色的風箏飄然而去。
隻剩兩三隻有些看起來略顯瘦小的達摩殺手還在地上貪婪地進食著。
隻要再等待一會,雷納德默念,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端著花盆的手臂已經開始麻木,門口的菈妮太太的雙腿也開始略微顫抖起來。
一對大大的詭異的眼睛在這時突然落在他的麵前。
猩紅的舌頭從那東西口中吐出,腥臭的口水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細絲。
那是一隻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恐怖生物,它的身形猶如被詛咒的扭曲的蟒蛇,腹部密密麻麻地緊貼著數百條長著勾爪的節肢。它倒掛在旅館的屋簷上,猩紅的舌頭從口中伸出,腥臭的口水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細絲。
雷納德心裡一驚,猛地往後撤出一步。地上的那幾隻達摩殺手立即敏銳地抬起頭來,仿佛發現了新鮮的獵物。
嘶啦嘶啦……那條滿身粘液的詭異長蛇從屋麵上爬動,留下一道冒著氣泡的粘稠痕跡來,兩顆閃爍著幽冷綠光的大大魔眼死死定在麵前的獵物身上。
“快躲開!”菈妮太太尖銳的警告聲響起,雷納德身體本能地撲向一側。
“留心百足蝮蛇的分泌物!”菈妮太太喊道。
一團灼紅色的液體擊中了一秒前他所在的位置,地麵發出“呲呲”的聲響,這液體猶如熔岩般灼熱,青灰的路麵很快被腐蝕出深坑,彌漫著血腥的空氣中隱隱帶上了一絲硫磺的氣味。
見一擊不中,怪蛇收起嘴巴,滴溜溜地轉動著過於碩大的眼睛,開始牆麵上盤旋遊走。
可是遺留的達摩殺手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目標,黑色的身影如箭一般向他襲來。
雷納德反應迅速,在地上猛地一個翻滾,靈巧地避開了一隻達摩殺手的攻擊。
可是,下一秒,一隻大張的嘴巴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嘭!”
正要撲到雷納德臉上的達摩殺手打橫飛了出去,可憐兮兮地在空中翻出幾個跟頭,跌落在一旁。
一隻花盆狠狠地砸在了那黑色魔物身上,濺了雷納德一身泥土。
就在這時,盤踞在屋頂上的毒蛇顯然找到了可乘之機,它張開腥臭的大嘴,一團灼紅的液體在它口中成型。
“不會讓你得逞的,你這臟兮兮的壞東西!”扔掉花盆的菈妮太太怒氣衝衝地從櫃台上的毛線團裡抽出一根法杖,死死緊握著,怒斥道。
橘黃色的光芒猛地射出,和毒蛇口中的液體碰撞在一起,轟的一聲,伴隨著怪物刺耳的尖嘯聲,就連牆麵都被炸開了幾條裂縫。
而菈妮太太手中的法杖也突然爆裂開來,整個人猛地向後倒飛去,重重跌落進櫃台裡。
“這該死的破庇護法陣!現在防不了魔物了卻還能防法術!”滿臉灰塵的菈妮太太被一直躲在櫃台後的埃德蒙小心地攙扶著爬起,不滿地嘟噥著,眼中滿是憤怒。
“小夥子,你要什麼武器!”菈妮太太狠狠敲打了一下櫃台,從下麵抽出一個暗門來,裡麵琳琅滿目儘是各種武器。
“額,普通的劍就好。”雷納德正和另外兩隻達摩殺手周旋,他一邊說著,一邊抄起身旁的花盆貫向翻飛的達摩殺手。
經過菈妮太太的提醒,結合一點點實戰,他已經發現了這種生物致命的弱點——他們的動態視力極差,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動態視力。
隻需要在戰鬥中高速移動後猛然穩住身形,達摩殺手就會像無頭蒼蠅一樣胡亂地撞上來。
他接過菈妮太太扔來的長劍,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勝券在握的笑容。
百足蝮蛇終於從牆麵上爬了下來,現在的它略顯狼狽。蛇頭的下顎已經消失了,猩紅的粘液混著黑色的血從空洞的口中滴落。滴溜溜的大眼睛因為憤怒快速轉動著,配合上那越發醜陋的麵容,卻意外地露出幾分滑稽來。
“老娘年輕的時候可是魔物獵人,你這樣臭烘烘的百足蝮蛇我都是砍著玩的。”菈妮太太提溜著一把長刀,意氣風發地向百足蝮蛇走去。
那一刻,她的背影仿佛和曾經的那個自己契合在一起,腳下徐徐生風。
雷納德手起刀落,砍下一隻達摩殺手。
菈妮太太手起刀落。她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像破布袋一般落在對麵的街道上。
百足蝮蛇不耐甩動著粗長的尾巴,揚起頭顱,腹部的節肢不停地劃拉著地麵,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它被徹底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