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爾還是硬著頭皮把雷納德帶回了旅館。他本想向那位慈祥又愛多管閒事的房東太太多要一間舒適的房間,但無奈的是,隨著祈願節的腳步日益臨近,遊客們如潮水般湧入這個小鎮,現在彆說一間餘房了,就連一個多餘的床位都成了稀缺的寶貝。
房東太太正埋頭在一堆五彩斑斕的毛線中忙碌著,聽到門響,她緩緩地抬起頭,透過那副厚厚的老花鏡,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著站在她麵前的兩個人。她臉上那富有深意的笑容逐漸綻放開來,仿佛一朵盛開的菊花,“哎呀,小情侶就是容易鬨彆扭嘛,大高個兒,你可得多讓著點兒妹妹喲。”
“他不是……”雷納德有些尷尬地開口。
“年輕人呐,生活中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的。”房東太太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語重心長地點了點頭,仿佛已經看穿了這對小情侶之間所有的秘密。
“我們不是……”雷納德有些手足無措。
“多一些理解,少一些計較,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遠呐。”房東太太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繼續著她的“教誨”。
“我……我隻是他撿來的……”雷納德搜腸刮肚、絞儘腦汁,卻隻蹦出這一句來。他突然想給自己一巴掌,這算哪門子解釋啊!
這下老太太不說話了,和雷納德大眼瞪著小眼,吧台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隻有那堆毛線靜靜地躺在那裡
“多要一床被子。”就在這個尷尬的時刻,蓋爾那冷若冰霜的語氣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他一把拽過雷納德就往樓上走去,仿佛再多待一秒都會讓他無法忍受。
房東太太探出頭來,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嘖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呐,玩的越來越花了。”
被蓋爾拽著往樓上走,雷納德順從地跟在身後,隻是他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在了前麵緊緊抓住自己的那隻手上——那是一隻白皙如玉、光潔嫩滑的手,但與自己皮膚接觸的那麵卻有著清晰的繭子,磨得雷納德的手腕愈發熱了起來。
他忍不住將目光移向前方一言不發的蓋爾。雖然他不擅長察言觀色,但此刻也隱隱能感覺到蓋爾情緒不佳。他試探著問道:“你在生氣嗎?我們可以解釋的......”
蓋爾停下腳步,轉過頭,直直地瞪向雷納德無辜的雙眸,“哇!你沒事吧?臉好紅!”雷納德驚呼道,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麵色通紅的男人愈發咬牙切齒,迅然出拳直取麵門!然而雷納德沒有躲開,硬生生吃下了這一拳。
雷納德輕撫對方的拳頭,安慰道:“如果這能讓你高興一點……”
“閉嘴!你今天再多說一句話!就給我滾出去!”蓋爾憤憤地甩開手轉身繼續前行。他真是被這個單純到愚蠢的家夥給氣死了!
推開房門,埃德蒙還沒有入睡,看到門外的雷納德,他有些欣喜,差點從床上躍下來,但是瞥見蓋爾那張陰雲密布的臉,又跌落回被子裡去了。
蓋爾鐵青著臉,帶著一股子怒氣,將被褥狠狠地扔在兩張床之間的地板上,語氣不善:“今晚你就睡在這裡。”
雷納德看著麵前怒發衝冠卻又幫他打理出床鋪的蓋爾,不禁有些好笑,但想起蓋爾的威脅,他隻是微笑著點頭,不發一言地躺下了。
蓋爾卷起被子,麵朝窗欞躺著,無神地盯著厚重繁複窗簾間的縫隙,月光透過來,在他臉上落下一道淺淺的光帶,襯得光潔的臉越發寧靜迷人。然而此刻他卻心亂如麻,細細咀嚼起最近種種,思緒萬千。為什麼呢,他自覺能在他人麵前把情緒偽裝的很完美,但對著雷納德正直無邪的臉,他卻總是忍不住露出幾分真實的自己來。
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靜。隻是身後不時傳來被褥翕動的聲音。四月未過又臨近山麓,夜晚的濕冷從木質的地板間滲透出來,睡夢中雷納德把被子團作一團,試圖抵禦寒意。
又是一陣輕微的翻動聲。蓋爾惱怒地坐起身來,踢了踢地上的團子。“能不能消停會?”
雷納德猛地睜開眼睛,露出警惕的神色來。但當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蓋爾後,那警惕又迅速被柔和所取代。
“上來睡。”蓋爾的語氣不容置喙。
雷納德露出疑惑的神色來,但卻沒有動彈。
“快點,彆給我裝啞巴。”
雷納德做了一個在嘴上拉拉鏈的手勢。蓋爾伸出手,手指在雷納德唇上劃過。
“為什麼?”解除“封印”後的雷納德小聲問道。
蓋爾湊在他耳邊,略帶威脅地說:“你翻來覆去吵到我了,我允許你上來睡,也方便我生氣地時候隨時掐死你。”
雷納德沒再說話,麻溜地搬起被褥爬上床,背靠蓋爾睡下。
難得好夢,這一覺竟是睡到日上三竿。
蓋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溫暖的被窩中探出頭來。身旁早已空空如也,雷納德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隻留下疊得整齊的被褥,卻已沒有了一絲溫度。
精巧的木質茶幾上擺放著一份涼了的煎雪魚,看上去是埃德蒙帶回來的早餐。蓋爾給了埃德蒙一些小錢,他並不擔心這個小男孩會有勇氣獨自離開。
推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夾雜著遠處花草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俯瞰下去,隻見寬敞而整潔的街道上,居民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小販們推著滿載各種魔法藥劑和手工藝品的小車,向過往的行人展示著他們的精湛技藝和獨特創意;麵包師傅打開店鋪,誘人的麵包香氣四溢,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賣弄奇巧魔術的小商販擺弄著格式道具,圍觀遊客的歡聲笑語灑滿了整個街道。
遠處,淡藍色的天空中,幾縷輕煙嫋嫋升起,那是主婦們在做早餐的炊煙。偶爾,一兩隻悠閒的貓咪橫穿街道,給這忙碌的早晨增添了幾分慵懶。
蓋爾走下樓去,房東太太正坐在門口的暖陽裡愜意地織著毛衣。埃德蒙則蹲在一旁,專心致誌地逗弄著一隻懶洋洋的貓咪。見蓋爾出來,埃德蒙站起身來,怯生生地道了句早。他的臉上帶著些許歉意:“哦對了……我早上起來的時候雷納德哥哥就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房東太太這時摘下了老花鏡,上下打量著蓋爾。片刻後,她帶著歉意說:“你是昨天晚上那位吧?哎呀,真是非常抱歉,我老眼昏花把你們當做是情侶了。我還以為你們是一起來這裡度假的呢!”說完,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蓋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他從錢袋中掏出一些錢幣,遞給房東太太:“請您幫忙照看一下埃德蒙,我有些事情要辦。”
老太太滿臉堆笑地接過錢幣:“沒問題沒問題,他會在這裡度過一段美好時光的。你放心去忙你的事情吧!”
蓋爾剛邁出兩步,房東太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急忙叫住了他:“哦,對了!我早上看見小埃德蒙一個人出去買早飯。你最好不要再讓他獨自出去了,最近這裡,嗯……有點不太平。”她的語氣帶著一絲難以言明的憂慮。
蓋爾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他以為老太太隻是在提醒他,臨近祈願節,街上人流如織,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讓埃德蒙一個人出去確實不太安全。
“對了,”蓋爾突然想起了什麼,“您聽說過查爾斯·洛倫佐這個人嗎?”
老太太皺起眉頭,陷入了一陣沉思。然而,她最終隻是搖了搖頭,沒有給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蓋爾道謝後,一個人漫步在小鎮的街道上。居民們穿著色彩鮮豔的傳統服飾,互相打著招呼,臉上洋溢著純樸而真摯的笑容。市集上商人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各種奇特的手工藝品、珍貴的魔法材料和來自遠方的珍奇異獸琳琅滿目地擺放在攤位上,讓人目不暇接。衣著各式各樣的小孩在人群中嬉戲穿行,身後傳來遊客家長們著急的呼喊聲。
然而,蓋爾此刻並沒有心情欣賞這些美好的景象。他接連詢問了好幾家店鋪和路人,但查爾斯·洛倫佐這個名字似乎並沒有在陲星鎮留下任何痕跡。就像一顆落入大海的石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一家店鋪門口問詢時,蓋爾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視線。他抬起頭,意外地發現一個小姑娘正躲在二樓的窗戶後麵偷偷地看著他。她的眼睛大大的,閃著好奇的光芒。然而,當蓋爾試圖說話時,小姑娘卻像受驚的小鳥一樣嗖地鑽回了窗戶裡。
正在與蓋爾交談的店主注意到了這一幕,他順著蓋爾的視線看去,發現了還半開著的窗戶。他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扔下手上的活計,帶著隱隱的怒氣蹭蹭地跑上了樓。
“又不聽話……能不能乖乖待在屋裡……”隱隱約約有女孩的哭聲傳下來。
蓋爾沒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也不打算乾涉彆人家務事,便離開了。
蓋爾在小鎮上四處打聽,卻一無所獲。他正打算離開一家破破爛爛的酒館,再去彆處碰碰運氣。然而,就在他即將邁出酒館的大門時,一個臟兮兮、醉醺醺的傭兵突然開口喊住了他。
“查爾斯·洛倫佐!嗨呀,我聽過這個名字!”傭兵舉著一杯冒著氣泡、有些渾濁的麥酒,醉眼朦朧地打量著蓋爾。他的臉上布滿汙漬,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也破爛不堪,但此刻他的聲音卻異常響亮,引得周圍的人都側目而來。“小子!你算是問對人了。”
蓋爾心中一動,立刻轉身走到傭兵所在的桌前。他麵朝男人坐下,直直地看著對方:“你知道查爾斯·洛倫佐?”
傭兵的朋友見狀,攬住了有些搖晃的傭兵,無奈地看向蓋爾:“他大概是喝大了,你彆聽他胡說。我一直和他一起出任務,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蓋爾從口袋中掏出一小袋錢幣,重重地落在桌上。他盯著傭兵的眼睛,緩緩說道:“繼續說,今天的酒我請了。”
傭兵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似乎清醒了許多。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錢幣,又看了看蓋爾像盯著獵物一般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承認我之前可能有些誇張了。但是,我確實聽說過洛倫佐這不太常見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