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現在正在一趟十年前就該停運了的火車上。
薑紫晗一個沒站穩,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會不會是這輛車翻修了一下又重新啟用了……?”薑紫晗想到了這樣的可能。
賀芊搖頭,殘忍地打破薑紫晗的幻想,她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張紙:“你見過這個東西沒有?”
薑紫晗看了一眼,又從自己兜裡掏出折好的那張乘車守則比對,一模一樣,無比驚訝:“你怎麼也有這個?”
賀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告訴薑紫晗:“我在上車後就拿到了這份守則,當時並沒把它放在心上,和我同車廂的一個男的也拿到了這個,守則上說要保持安靜,但他卻突然站起來大喊大叫。”
“……然後他死了。”賀芊回憶起來還心有餘悸,臉色白了一瞬,“就死在我麵前,整個人突然炸開,血肉橫飛,周圍坐著的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過了一會兒乘務員提著桶子過來……將男人的屍塊撿了進去,還拖乾淨了地板。”
“他們根本就不是人,車上隻有我們幾個活人!”賀芊驚恐得想要大叫,但又害怕違背守則,壓著聲音低吼,“我們會死在這裡的!”
這趟列車不是K919,而是十年前就停運的列車。
這趟列車死人了。
違背了乘車守則的人可能會死。
死了,死了!
可能會因此回不了家的認知導致薑紫晗嚶地一聲哭了出來:“好可怕……怎麼會這樣……”
賀芊看著薑紫晗遲疑了一下,原本是想找個人一起想辦法逃出去,但現在看薑紫晗這個樣子,會不會拖後腿還不好說……
她遞了張麵巾紙給薑紫晗擦擦眼淚,心裡歎了口氣,安慰她:“你彆怕,這種情況很像那什麼規則怪談,我看過類似的小說,隻要我們不違反規則,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真的嗎?”薑紫晗還是比較相信賀芊的,賀芊很聰明,一直都是班上前五,平時也經常看各種恐怖影片小說,她沒準真能找到辦法脫險。
她吸了吸鼻子,眼裡還噙著淚水,強行振作起來,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們一直留在這裡可能也會有危險,”賀芊皺眉,回憶著自己看過的規則怪談小說裡是怎麼做的,
“這樣吧,你先回自己的座位上,順便觀察一下周圍有沒有彆的規則,每一站停車時手機可能會有信號,我們那個時候發消息聯係。”
薑紫晗也覺得有道理,點點頭,轉身回了車廂裡。
車廂裡還是一片安靜,但現在薑紫晗知道他們可能都是死人後,卻無法像之前那樣平靜看待了,經過他們時背後一片涼意,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保持鎮靜,不能表現得反常……
薑紫晗在心裡碎碎念,攥緊的手心滿是冷汗。
自己那個位置沒被彆人坐,還是空著的,薑紫晗像是看到了救贖,暗自慶幸著,逃命般快步走到座位上坐好。
貼著座位邊角坐下,刻意和旁邊的“人”保持了一點距離。
注意到周圍人都沒什麼反應,薑紫晗的視線偷偷掃視了整個車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也不見什麼規則。
這趟火車也不知道會開向哪裡……
薑紫晗垂眸,手一直緊攥著棉服邊角,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
她有些緊張不安,因為這莫名其妙的規則怪談。
安靜的車廂像是被裹在一層塑料膜中,透不過氣的沉悶,暖氣沒再打開,呼吸的滯塞空氣都是冰冷苦澀的。
但聞久了卻又漫出一抹奇怪的甜香,黏膩濃鬱,讓人犯惡心。
“嗚哇—啊!嗚哇—啊!”
車廂裡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嬰孩哭嚎聲,尖銳的嗓音極具穿透力,直擊耳鼓膜。
抱小孩的是前邊不遠處的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小孩在她懷裡哭嚎不止,女人卻滿臉麻木,沒有半點反應。
薑紫晗難以忍受地蹙眉,她平常最討厭在公共場所吵吵鬨鬨的小孩,更何況是這種沒人管的死小孩。
嬰孩的哭嚎一直持續著,好像是知道沒人理會它,它反倒越哭越響亮了。
薑紫晗閉了閉眼,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聲音還是原原本本傳進她的耳朵裡肆意叫囂,挑撥著她緊繃的神經。
死小孩好煩好煩!
這怪談也太雙標了吧,她們就必須保持安靜,而這鬼孩子怎麼哭叫都沒人在意的嗎???
薑紫晗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藍牙耳朵戴上,打開手機裡的x易雲播放離線歌曲,將聲音拉到最大。
完全阻隔不住,小孩的哭叫聲甚至還和歌曲的節拍組合在一起,叮叮當當在薑紫晗腦子裡攪來攪去。
薑紫晗聽見嗡的一聲,像是腦子裡的哪根弦突然崩斷了,她一言不發站了起來,大步朝女人那裡走去。
周圍一直呆坐著的乘客在薑紫晗經過時都有了反應,歪頭望向薑紫晗,但表情依舊是流水線產品一般相同的冷漠木然。
薑紫晗走到女人麵前,俯視著她,女人有所感覺地抬頭看,臉上沒有疑惑,也沒有其他表情,隻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冷漠、麻木,這就是這節車廂臉譜化的乘客。
列車在不斷前進,車廂內卻仿佛陷入了一種靜止的狀態,唯獨尖銳的哭聲沒有停止。
仿佛一出設定好了的戲劇,所有人都按著排演好了的戲份出演,不會有任何多餘的語言動作,而站在這裡的薑紫晗就像一個被排擠在外的異類。
明明身處同一個車廂,但他們之間好像隔著厚厚的膜,將薑紫晗包裹其中,一點一點影響她的精神。
薑紫晗心在狂跳,呼吸都變得急促,站在女人麵前揚起了手。
她現在就要撕碎這層膜。
一把從女人懷裡奪過那個用小花被層層纏繞住的嬰孩,薑紫晗動作算不上輕柔,花被散開些許,正巧露出哭泣嬰孩的臉。
隻是看了一眼,薑紫晗就露出恐懼的表情,她閉上眼,像是丟什麼燙手的臟東西一樣將孩子連同繈褓一起重重丟在地上。
柔軟厚實的被子起到了很好的緩衝作用,因此裡麵的孩子摔的並不重,包裹著的花被散開,一個裸露的嬰孩躺在上麵。
和普通的孩子不同,這個嬰兒像是一隻小猴,瘦得幾乎隻剩下一張貼在骨架上的皮,尖瘦的臉上滿布從眼裡哭出的鮮血。
小嬰兒張著嘴,像他這般大小的孩子應該是沒長牙的,但他的口腔裡長著兩排森白的尖牙,像是茹毛飲血的野獸一般。
離開了庇護他的被子,他裸露在空氣中,長著細長指甲的手臂在揮舞著,依依哇哇地哭嚎著,尖叫著。
這種東西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吧。
薑紫晗還記得剛剛搶過來時不小心碰到了小孩,那種透過皮膚穿透而來的冰冷刺骨感,沒有一點活人的溫度。
讓薑紫晗想到了恐怖故事裡的鬼嬰。
鬼嬰掙紮著想爬走,薑紫晗嚇了一跳,像是在房間裡發現準備逃竄的蟑螂一樣,下意識一腳踩了上去,鞋底按在他肚子上。
又是一陣淒厲慘叫,鬼嬰扭頭衝著薑紫晗小腿襲去,森森白牙看上去能直接撕咬下一整塊肉。
薑紫晗嚇了一跳,連忙抬腳避開,又再次重重地踩了回去,將鬼嬰踹翻在地。
她害怕鬼嬰又掙紮著爬起來咬她,於是用儘全力狠狠地踩了幾腳。
座位上的女人像是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孩子有危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著手想去地上撈鬼嬰起來,卻被薑紫晗一腳踹開。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滾遠點!”薑紫晗還記得不能大聲喧嘩,帶著哭腔瞪著女人。
鬼嬰本來就隻剩一層薄薄的表皮,哪經得起薑紫晗一個天天校園跑的女大學生踩來踩去,身上沁出絲絲縷縷鮮紅血液,在地上滴滴答答擴散了小小一灘。
原本尖利刺耳的慘叫聲也逐漸平息下去,化作無力的嗚咽。
總算安靜了。
確定鬼嬰沒再動彈後薑紫晗才鬆了口氣,她原本就被嚇得臉色有些發白,此刻安全了才得以緩了口氣,劫後餘生的喜悅溢滿胸腔,薑紫晗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一個人麵對這些,真是太可怕了啊……
鬼嬰被薑紫晗踩爛後就化作一灘血水,像是被車廂地板吸收了一樣慢慢消失了,隻剩下一張包裹他的花被。
再回神時那女人已經沒影了,座位也是空的,不知道跑哪去了。
薑紫晗覺得把人家被子丟地上還是不太好,彎下腰把被子撿起來放到座位上,一個連著紅繩、閃著光的東西卻從被子間滑出,掉落在地上,發出金屬脆響。
薑紫晗放好被子去看,發現是一把小小的長命鎖。
看起來似乎是銀製的,薑紫晗捏著紅繩將它從地上提起來,卻發現比平常的銀飾要重上許多。
這東西要是掛在脖子上能把小孩脖子拽斷……
倒是能在成人手上繞兩圈戴上。
薑紫晗沒興趣試,但又想到一般打完怪都會掉落一些有用的道具,這長命鎖裹在被子裡,也沒戴在小嬰孩身上,沒準也是什麼稀罕的掉落物呢。
大學生主打一個拾金不昧,但找不到失主的話代為保管一下也不是不行。
反正小鬼嬰已經魂歸魂,土歸土了,而女人一時半會也找不見人,薑紫晗便將這長命鎖自己收了起來。
這才有空注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種視線,盯得薑紫晗怪難受地,她抿著嘴,冷冷掃視了一圈車上坐著的乘客。
原本僵硬注視薑紫晗的乘客們紛紛扭過頭,回歸原本的正常坐姿,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沒敢出一個。
好像沒那麼冷了。
薑紫晗這才注意到,車上的暖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啟了,車廂裡的溫度上升了不少,她剛剛這麼一動,背上還冒出一點虛汗。
火車運行的速度似乎在減慢,薑紫晗聽見了前麵車廂有乘務員吆喝的聲音——
“竹岩站,竹岩站,馬上就要到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