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外麵吃了飯,這之後才回到沫芒宮的臥室。門已經反鎖上了,安格斯坐在沙發上,芙寧娜坐在他身邊,兩隻手放在腿邊,撐著沙發探頭去看他手上的動作。
安格斯正在紙上畫著法陣,花紋繁瑣複雜,像是一群人正在跳舞,又像是某種花正在盛放,亦或者淩亂的星圖。
安格斯一筆畫成,流暢利落,最後他停下來,食指落在紙張背麵,無聲地念了一句什麼話。
半晌沒有動靜。
安格斯不怎麼意外地道:“這個法陣得改。”
“要改很久嗎?”芙寧娜問。
“看情況吧,得反複試驗。不過不要緊,可以換一種思路。”安格斯把紙扔到一邊,握著筆朝芙寧娜伸手,“殿下,手給我。”
芙寧娜楞楞地舉起手搭上去:“做什麼?”
安格斯把她的手心翻過來,手指壓著指根,低頭在她手心裡畫起了一個和剛才那個截然不同的法陣。
這個法陣他畫得十分慢,眉目沉靜地注視著那些花紋,筆下的動作每一個拐彎似乎都在思考,連眉頭都微微蹙起。
看起來並不輕鬆的樣子。芙寧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哪怕掌心被筆畫的癢癢的,手指想要蜷縮起來,也不敢有太大的動靜。
安格斯畫完最後一筆,才鬆開芙寧娜的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道:“試試。”
芙寧娜捧著自己的左手:“試什麼?”
安格斯笑了一下:“試試看能不能召喚出一點水元素,心裡想著這個念頭就好了。”
“哦、哦。”
芙寧娜凝重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剛才安格斯畫在手套上的痕跡已經消失不見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手心裡殘留的癢意,而後有些不安地吸了口氣。
【召喚水元素……額,來一點水?】
那花紋複雜的法陣亮了一瞬,瑩藍色的,很漂亮。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安格斯道:“來,跟我在心裡念:水湧。”
芙寧娜無聲地念:“水湧。”
於是瑩藍法陣光芒大作,宛如從地底八百裡的深度噴湧而出的水流從她手心裡飛出,氣勢洶洶地撞上天花板,把吊燈給打了下來,順便給他倆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劈裡啪啦地撞翻重量減輕的物品。
沒想到這水這麼激烈,芙寧娜驚恐地“啊啊”幾聲,就被安格斯眼疾手快地展開披風護在了懷裡,同時他握著她的手腕把手挪到一邊,拇指指腹按在法陣上,截斷了法陣的運轉。
但水終究是淋了他一身,屋子裡的其他家具也遭了殃,可憐兮兮地掛著水、要麼就碎在地上,沉默無聲地控訴。
芙寧娜從安格斯懷裡把腦袋冒出來,打量了一眼整個房間的慘狀,還挺高興:“威力不錯!”
安格斯鬆開她,甩了兩下腦袋,把濕漉漉的劉海撩到腦後,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劍眉下眼眸深邃冷淡,中央隱隱有一絲藍光,但他一眨眼,那點細微的光線便難以被捕捉了。
“你可以把這個法陣當一個人,在心裡幻想自己需要多少的水。它會回應你的。”安格斯從沙發上站起來,道,“我去找人把這裡收拾一下,看來今晚隻能住歌劇院了。”
反正無論在沫芒宮還是歌劇院,芙寧娜都有房間。相應的,他這個貼身侍衛,最終也會被安排一間房間。
要是沒有,他也不介意去旅館睡一個晚上。
芙寧娜歡天喜地地玩著手上的法陣,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後麵那句話,隨便“嗯”了一聲,便看著手裡冒出的細小水流驚歎。
安格斯扶著門把手,看著她驚喜的神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找到清潔員,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水神大人玩水的時候不小心把屋子搞濕了”,清潔員便了然地拎著清潔工具走了過去。
他在門口敲了敲門,聽見動靜的芙寧娜趕緊把手放下,維持著端莊優雅的姿態,微笑著對他說:“不好意思,一下子沒有控製好我的力量,辛苦你收拾一下了。”
“好的,”清潔員道,“我會打掃乾淨的,濕掉的用品也會進行換洗,不過這裡水汽有些過於充裕了。芙寧娜大人今晚還是回歌劇院住吧?等收拾好了我會告訴安格斯先生的。”
“知道了。”芙寧娜跨過地麵上的吊燈碎片,叮囑道,“這些碎片挺尖銳的,你小心一點。”
清潔員露出受寵若驚的笑容:“是的,芙寧娜大人!”
安格斯換了身乾淨衣服出來,便同芙寧娜一並去了歌劇院的住處。一位美露莘替他安排了緊挨著水神住所的房間,以方便他的護衛。
但芙寧娜今天下午的主要行動並不是在這裡玩,而是去書房查資料,然後接收她派出去的人回複的情報。
一如過去的數十年,楓丹的海平麵在上漲,而不論誰都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剛開始上任水神的那幾年,芙寧娜還會焦慮不安。但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如今的芙寧娜已經能夠冷靜地麵對這些不好的數據,對於這一代收集情報的人來說,他們誰都不清楚究竟是神明早就預料到了這些數據,還是早已對此感到麻木。
預言就像是某種命定的事實,誰也無法改變。以至於芙寧娜此時會陰謀論地想,是否安格斯的到來,也在命運之中。是否他的到來,也無法撼動命運的結果。
她努力地搖搖頭,抱起一本新的、可能和需要有關的書,認認真真地從裡麵搜尋著有關於楓丹過去的信息。
晚間她有一場舞會,是楓丹貴族們聯合舉行的聯誼活動,這種舞會是貴族們做建交易、炫耀自己的資本、認識新晉資本的舞會,芙寧娜隻要去走個過場就好了,甚至她根本就不用去。
她現在也不怎麼想去。但是無奈於這份邀約早早定下,而她不能言而無信,所以芙寧娜還是花了點時間去挑選華麗的服飾和配飾。
安格斯對化妝團隊帶過來的禮服發表意見:“這種大裙擺很好看,殿下穿上一定非常漂亮,就像公主一樣。”
“我不是公主。”芙寧娜麵無表情地任由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揮斥方遒,道,“我是女王。”
安格斯從善如流地說:“是我的錯。那最好還是再換一件——啊,這件拖地長裙!占地麵積多廣,如果你穿上它,那你身邊就不可能再站彆人了,一下子就讓你從人群中脫穎而出了!”
“我隻是去走個過場,為什麼要穿那麼重的衣服?”芙寧娜吐槽道。
化妝師笑著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芙寧娜大人,我需要幫您塗口紅。”
她閉上嘴,不再說話。隻能聽見安格斯異常高昂的語氣從那一排衣服前傳過來:“這件水綠色的有些像是煙霧,殿下穿上勢必如同湖麵上歌唱的精靈!”
服裝師小聲地說:“安格斯先生,這件衣服和芙寧娜大人今天的妝容不搭。”
安格斯:“看這件紅色的!大氣、豔麗、光彩奪目、熱情如火!”
“這件和芙寧娜大人的氣質不太符合……”
“胡說什麼,我看非常般配!”
口紅塗好了,芙寧娜從鏡子裡看著安格斯,頭疼地說:“這家夥到底為什麼對衣服那麼有興趣……我明明已經挑好了衣服,都穿身上了,他是沒看到嗎?”
化妝師樂嗬嗬地說:“這不妨礙安格斯先生為您搭配呀。說實話,不僅是安格斯先生,就連我也很想請您嘗試各種妝容、服裝、配飾呢!”
芙寧娜:“……”
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算了,誰讓我擁有這等奇特的魅力呢。”
化妝師附和地點頭同意她的話。
服裝搭配好之後,便是登上舞會的時間。
作為一個國家的神明,芙寧娜必是最後登場的那位。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在滿堂熱烈尊敬的聲音中來到會場的正中央,遊刃有餘地應下所有子民的問好,然後靜靜地等待宴會主人開場,等到他請自己上台說話,再隨便說兩句客套話,最後走人。
沒人敢對她過早的離場指手畫腳,甚至他們覺得,理所當然。
於是從舞會現場離開,芙寧娜便回去換回了常服。她從房間裡走出來,問安格斯:“說好了今天晚上帶我出去的,我們要去哪裡?”
安格斯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天天待在楓丹多少有些無聊,不知道殿下對國外了解多少?”
芙寧娜搭上去,睜圓眼睛道:“我們要去國外嗎?會不會太遠了?這個時間巡軌船還在營業嗎?明天早上我們趕的回來嗎?”
“嗯哼。”安格斯笑了一聲。不知道他應的到底是那句話,“殿下隻管抓著我就行了。”
芙寧娜聽出點苗頭,扣緊了他的手掌,有些期待。安格斯收攏手心,眼睫微顫。
一瞬間光芒暗下、微涼的風混雜著乾燥的氣息拂來,如流星恍然而過、於萬花筒中匆匆路過。
他們從歌劇院房間的走廊上出現在露天環境中,芙寧娜的呼吸短暫地屏住又鬆開,她看著四周的蒼茫黃沙、頭頂明亮而觸手可及的星空,下意識地蹲下去抓了一把沙子。
“真的是沙漠啊……”她看著手裡落下的沙子,仰頭對安格斯道,“那這樣我們豈不是隨時可以跑出來玩了?”
安格斯鬆開她的手,一並蹲下來,又將一件寬大的外套搭在她肩頭,彎唇回答說:“嗯,隨時可以。隻要你想。”
“不喜歡須彌沙漠,我們可以去雨林。須彌玩膩了,我們可以去璃月,或者蒙德、稻妻、納塔、至冬。”他將芙寧娜的長發從外套裡勾出來,漫不經心道,“殿下想上天空島也行,我做得到。”
芙寧娜結結巴巴地說:“天、天空島還是暫時算了。”
安格斯順從地說:“那以後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