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結束時,掌聲如雷鳴。
演員在台上鞠躬,幕布施施然落下,觀眾席上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直接蓋過了掌聲:
“芙寧娜大人!我愛你啊!”
這怒吼的聲音使得所有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於是人群裡開始有各種不同的聲音向演員們表達愛意,此起彼伏,令人感慨。
安格斯和那維萊特、烏桕道了聲再見,便朝著後台走去。他等待在更衣室外,直到芙寧娜換好了常服、精神奕奕地從裡頭走出來,才把一杯準備好了的花茶遞給她。
應該是薄荷水。因為喝起來有些清涼,薄荷味道明顯,隻是不知道裡麵還加了什麼,泛著一點清淡的甜味,讓剛唱過歌的喉嚨舒服不少。
是杯好茶呀。
芙寧娜掀開蓋子,試圖看看裡麵的內容物,結果發現杯子裡隻有顏色偏棕色的水,除此之外沒有半點渣滓。
嗯……怎麼說,這個人太細心了。
於是她隻好問:“這是什麼茶?”
“嗯?”安格斯瞥了一眼她握著杯蓋的手指,笑著道,“是秘密。”
芙寧娜有些可惜地蓋了回去:“好吧。不過如果你想賣的話,一定會很賺錢的。”
“這份配方是殿下專屬。”安格斯輕快地說,“其他配方我會和楓丹科學院或者其他廠家合作。”
“其他配方?”芙寧娜咕噥了一句,“我怎麼沒喝到過?”
“因為還沒做出來。”安格斯狡黠地笑了一下,而後道,“以後做出的配方會請殿下第一個……哦,第二個嘗的。”
第一個隻能是他自己啊。
芙寧娜抱著杯子喝水,嘀咕道:“隨便。”
不過安格斯會的東西也太多了吧,給她一種他什麼都會的錯覺。
從後台出來時,觀眾席上的觀眾們還沒走完。有人和芙寧娜打了一聲招呼,她抬起手來回應,卻意外地引發了一場動亂。
一群人如同餓狼撲食一般地擁擠過來,堵在芙寧娜麵前,將她圍起來,試圖伸手觸碰她。
他們臉上的狂熱令人不適,口中卻說著:“芙寧娜大人!你是最完美的演員!我從年幼時就一直愛著您啊!”
“我也是啊芙寧娜大人!如此近距離地解除您還真是第一次,您比在舞台上看著還要可愛,求您給我簽個名吧!”
“芙寧娜大人和我照張相吧!”
“芙寧娜大人我愛你!”
這群狂熱粉絲帶動了其他理智之人,越來越多人圍堵在了這裡,將芙寧娜和安格斯包圍起來,仿佛圈禁了一束光。
他們的眼神執著而迷戀,伸出的手拽住了芙寧娜的裙擺,嚇得她心臟直跳,還要穩住聲音道:“我親愛的子民啊!我理解你們對我的愛戴!但規矩不容許破壞!凡是要和我見麵的,都必須在沫芒宮進行申請排隊!如果你沒有恒心去等待神明的接見,你又怎能說你喜愛我!好了好了,快散開吧!警衛!警衛!”
安格斯輕輕地“嘖”一聲,有些想直接動手把人都丟出去,但顯然芙寧娜不會同意,而侍衛闖下的禍最終也會被蓋到神明頭上。
於是他隻能冷著臉打掉扯著芙寧娜裙子的那隻手,一手展開原本隱藏起來的紅色披風,將芙寧娜籠罩在披風下,同時舉起佩劍橫在二人身前,警告道:“讓開。”
劍已然出鞘一分,冷光在人群喧嘩中顯得可怕而悚然。他不如神明好說話,也不如神溫柔,眼中的殺意清楚直白,任誰都看得出來,要是惹急了他,他完全不會顧及法律。
被他注視的人都顫顫巍巍地發不出聲音,人群因而冷靜下來。
安格斯的手臂抵在芙寧娜的背上,帶著她往前走。高挑的青年氣勢足夠冷漠強大,以至於人群不由自主地空出一條道,方便他們走出去。
離開人群之後,安格斯放下手,收回佩劍。披風垂落在他身後,一閃而過,消失不見,那銀白的騎士服利落地勾勒出青年的肩、腰、腿,身姿挺拔優秀,氣質沉靜,引人注目。
沒有摻和進去的貴婦人望著那兩道離開的背影,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自言自語道:“我怎麼覺得,芙寧娜大人和她的那位侍衛看起來還挺配呢?”
“得了吧。”同伴翻了個白眼,“侍衛而已,哪裡配得上芙寧娜大人。她可是神明。”
於是那位貴婦人笑了一聲:“也是。”
這些話並沒有傳到安格斯和芙寧娜的耳中。脫離危險的人群後,來到寬敞的歌劇院前廳,芙寧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聲道:“嚇死我了。”
那隻手拽住她的裙子時,她差點就要跳起來躲到安格斯身後了,差一點就要維持不住神明該有的鎮靜。
她喝了口花茶壓壓驚,安格斯的手掌壓在劍柄上,看著姍姍來遲的那隊警衛,道:“殿下。”
芙寧娜“嗯?”了一聲。
安格斯低頭,神情嚴肅:“我覺得我比警衛好使,你覺得呢?”
護衛隊停在芙寧娜身前,隊長恭敬地朝她行禮,隨後滿臉愧疚地說:“抱歉,芙寧娜大人,我們來晚了,您沒事吧?”
“有事的話你們也做不了什麼啊。”安格斯閒散地擺了擺手,“已經處理好了,一邊玩去吧。”
他這個輕佻的態度惹得護衛隊隊長皺起了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芙寧娜打斷他們的眉眼官司,淡淡地說:“安格斯說得沒錯,即使我並沒有受傷、也不會受傷,但你仍然需要給我一個理由,關於你並沒能及時護衛的解釋。這是你的失職。”
“我……抱歉,芙寧娜大人。”護衛隊隊長有些忐忑不安。芙寧娜一直以來都是輕狂浮誇的模樣,就算是生氣也帶著一點少女特有的不耐煩,從來沒有用這種上位者的冷淡姿態說話,讓人覺得和最高審判官所帶來的壓迫感彆無二致。
甚至還有讓人些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惶恐。
但也確實讓人意識到這樣的一個事實:哪怕芙寧娜再怎麼不著調,她都是天生的神明。
護衛隊隊長給出了理由,反省了自己不應忽視紀律、仗著有人在芙寧娜大人身側就理所應當地開小差翹班。
芙寧娜沒有太過為難他,隻是扣了他這個月的獎金,讓他之後注意。
而等人走後,她又開始思考,安格斯足夠強大,那麼護衛隊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顯然有啊,殿下。”安格斯道,“出門的時候人多一點有氣勢。”
芙寧娜道:“日常出門我又不帶那麼多人。而且有專門的儀仗隊。”
好像也是。
安格斯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充分的自信,隻要對手不是祂那種無法接觸的等級,他都能與之較量一番,確保芙寧娜的安全。
所以護衛隊的存在變得多餘起來了。
但如果申報給那維萊特,要求取消護衛隊,他大概不會同意。理由同樣簡單,這位最高審判官雖然善良柔軟,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清醒理智,看他對待烏桕的態度就知道了。
警惕,但並不吝嗇善意。
所以護衛隊的存在,本質上是對安格斯的防備。如果安格斯沒有問題,那麼他大可以使用這隻護衛隊,來保護芙寧娜,而如果他有問題,這支護衛隊會負責拖延時間,讓芙寧娜能夠離開,或者撐到那維萊特的到來。
安格斯把其中關鍵和芙寧娜解釋了一下,少女沉默了兩秒鐘,深沉地道:“怎麼說呢,想那麼多,如果是那維萊特的話,倒也不意外。”
水龍雖然總是哭哭,但這並不能改變他管理著一個國家的事實。
不過芙寧娜沒有想太多,那維萊特放那麼多人在她身邊是為了她的安全她清楚,但她也同樣清楚安格斯不會傷害自己,更何況被戒備的對象自己都不在意,還反過來思考以後能給護衛隊什麼工作了,她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她隻是繞著安格斯轉了兩圈,在他背後撈了兩下空氣,隨後驚奇地問:“你的披風去哪裡了?”
“披風不方便活動,所以收起來了。”安格斯打了個響指,那道火紅的披風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宛如亮起的火焰。
芙寧娜摸著披風,感受著它的材質,道:“竟然是真的布。你是怎麼把它收起來的?”
安格斯接過她手裡的水杯,這一秒水杯還被他握在手裡,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心裡空蕩蕩的,修長的手指鬆開,垂落在身側。
芙寧娜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手:“這是神力?魔術?法術?”
“是魔法。”安格斯攤開空空如也的掌心,道,“本以為來到這個世界就不能用了,結果閒得無聊的時候畫了一個法陣,發現改動之後就用。這個法陣就是從空間轉移法陣改過來的。我把它的另一端連接在了我的房間裡,隨拿隨用。”
那杯水又出現了。
芙寧娜看看這杯水,又看看他的披風:“但是,你的披風是係在身上的啊?”
安格斯收起水杯:“披風是自帶的隱形魔法。兩者是不一樣的。”
“好神奇……”芙寧娜眼神一亮,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掌,道,“你能不能教教我?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有人讓我使出神明的——”
她實在激動,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安格斯立即捂住她的嘴,往邊上瞟了一眼,見附近所有人都望著他們,乾脆移了一步,擋住那些人的視線。
他放下手掌,彎腰豎起食指抵在嘴唇上,輕聲道:“噓——小殿下。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
芙寧娜捂住自己的嘴巴,老實地點點頭,恨不得立即瞬移回自己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