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卡維待在家裡搞創作,艾爾海森去上班,順便報銷金額。風笛慣常跟在他身後,手裡還拿著一個從早餐飯店裡帶出來的薔薇奶糊。
她經過昨天的報銷單已經知道了工作和錢的重要性,於是一直惦記著自己的工作,思考到底該怎麼賺錢。
可惜她身無長技,唯一擅長的就是把彆人搞瘋,可能還要加一個吃。
這倆技能能乾嘛呢?
她這麼問艾爾海森。
艾爾海森說:“你可以當殺手報複彆人,或者去參加大胃王比賽。”
“殺手?”
“被彆人雇傭去殺人的人。”
“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同類?爭奪資源還是配偶權?”
“誰知道呢。”艾爾海森淡淡地說,“想要殺一個人的理由不計其數,即便是第一次見麵,看他不順眼、讓自己不高興了也是一個理由。”
“你沒見過其他的生物這麼做嗎?”他問道。
風笛道:“見過……但他們都有能夠理解的理由。”
她微微眯起眼睛,說:“有文明為了爭奪資源而毀滅另一個文明,有物種為了得到另一個物種而廝殺至死,有生物為了報仇、一命換一命,而有的文明以屠殺而強大。我以為你們會是一個例外。”
艾爾海森說:“哪來的那麼多的例外。所謂例外,不過是沒有找到概括性規律時,錯誤或不完善的規律下無法概括的個例罷了。”
“宇宙裡什麼都有,每個都是一種例外。”風笛所持觀念與他不同,認真地給他描述起來,“每個世界有每個世界自己的法則。你的世界往上屬物理法則,但此世界兼具兩種法則。在其他的世界裡,有服從神明法則的,也有服從意願法則的,甚至還有服從多世界法則的。大家都不一樣,一樣的就算被歸了類,文明也是不一樣的,文化也是不一樣的。”
艾爾海森頗感興趣地問:“你見過多少文明?”
風笛想了想:“很多。”
“在我們之前,也見過人類嗎?”
“當然。”她點點頭,“但就算同樣是人類,你們也是不同的。”
“哪裡不同?”
“嗯……很多不同。”她連比帶劃地給他形容,“有些人類分散在很多的星球上,在宇宙裡穿行、溝通。有些人類隻能居住在一個星球上,但是他們會發出一種法則的力量,和你的神之眼有點相同,但他們是自己本身發出來的。有些人類什麼也不會,連說話都不成語句,但有些人類能夠用文字創造低等級的世界,或者建立起那種奇怪的東西,穿梭在其他的世界裡。”
“有很多不一樣的!”她下了結論。
“星球嗎?”艾爾海森重複了一遍這個名詞,忽然想起了一個定論。在地理學上,有些人認為提瓦特是一個球體,如此才能解決洋流等地理問題。但是提瓦特有邊界,這顯而易見它並不是一個球體。
還有有關於低等級世界的創造理論,風笛曾說過他們的上屬世界是物理法則……哪種世界會有上屬世界?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最後如雪化般無聲無息。
艾爾海森回辦公室後,先是處理了桌麵上堆積的文件公務,在確認今天下午有一場會議需要他參與,而現在還早得很之後,他就又帶著風笛出門了。
目的地不是城內,而是郊外。他尋了個還算不錯的地方坐下來看書,風笛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滾到太陽底下,舒坦地伸展開了四肢。
野外玩的東西畢竟比城內多,她躺了一會兒後,看見有隻長鬢虎懶洋洋地趴在倒伏的樹乾上睡覺,皮毛在陽光和微風下像是金色的蒲公英在搖擺,過於好看,便走過去朝它伸手,想把它抱下來。
這長鬢虎站起來比她高得多,獠牙尖銳而四肢有力,見她過來,立即弓起腰背齜牙咧嘴地咆哮威嚇。
風笛愣了一下,沒怎麼在意地繼續往前走了一步。這一步驚嚇到了長鬢虎,它立即從樹乾上一躍而下,厚實沉重的爪子壓著她的肩膀按在草地上,突出的利爪和獠牙一並亮出,朝著她的腦袋咬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透的綠光從遠處飛來,帶著草元素的力量將長鬢虎擊退,它的臉上隨著劍光而至露出一條猙獰的血痕,橫跨半張臉,深可見骨,於是憤怒地嘶吼咆哮。
擲出的單手劍回到艾爾海森手裡,他穩穩地接住,另一隻手把風笛拽起來拎到自己身後,眸光冷厲地看著猛獸,身側有兩枚墨綠色棱鏡懸浮,手裡的劍也泛著隱隱的青綠色光芒。
長鬢虎站在不遠處凝視著他們好一會兒,終究還是離開了。
艾爾海森令手裡的劍消失,回頭看向風笛:“招惹它做什麼?”
風笛驚奇地看著他右肩漂浮著的隻剩下了一枚的綠色棱鏡,伸出手想要拿下來,結果手剛伸過去,那一枚也消失了。
她有點遺憾地解釋道:“我隻是想看看它是什麼樣的。”
艾爾海森叮囑道:“在城外有很多魔獸,不要隨便靠近,他們都會攻擊人的。”
風笛點了點頭。
艾爾海森不多說,正準備回到自己原來待著的那棵樹下,目光忽然停滯在她肩頭,看著那顏色略深的一片布料,遲疑地問:“你受傷了?”
“受傷?”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搖搖頭,“沒有吧。”
“這裡,”艾爾海森指了指她的左肩膀,“顏色不太對。原本是這樣的?”
風笛摸了摸那一片區域,發現布料有些許潮濕,她把手挪開來放到眼前,看見指腹上染著紅色的痕跡。
“這是……”她思考了一下,“血嗎?”
“你沒感受到痛?”艾爾海森皺了下眉,四處看了看,沉吟片刻,道:“傷口附近的衣服解開我看看。”
風笛在肩上畫了一個圓,一大片區域立即暴露開。她的皮膚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彆,瑩潤白皙,看著並不胖,甚至有點清瘦,然而手指按著皮膚按下去時,卻能明顯地看見自己的手指按下去了一個明顯的坑,沒有堅硬的骨頭存在。
而在這片雪白上,三道血痕淩冽地壓過肩頭,劃破表層的皮肉,露出內裡無窮的星空,血液平靜地順著傷口流下,在皮膚上畫出一道鮮明的痕跡。
艾爾海森都看不懂她身體的構造了。
她有血有肉有心臟,但是其他器官都沒有。難怪她說她的身體很脆弱,很容易崩潰。
他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指著這三道傷口問:“你是怎麼做到有傷但是衣服不破的?”
風笛眨了眨眼睛:“衣服很結實。”
艾爾海森:“……那這些傷口可以自己愈合麼?”
“可以。”風笛盯著傷口看了一會兒,艾爾海森也忍不住去看。
在他們的注視下,血肉宛如有生命一般蠕動起來,掙紮著靠近、粘合、皮膚縫補,最後合到了一起,恢複成雪白乾淨的模樣,再也看不見那血管的橫截麵和幽深的星空。
艾爾海森收回眼神:“衣服穿好。”
那片區域被遮蓋上。
風笛活動了一下胳膊,聽見艾爾海森又說:“手給我看一下。”
他朝她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她搭上來。風笛把手遞到他手上,艾爾海森收攏手指,捏了捏她的手外表上的指骨部分,捏下去時發現這觸感軟而彈,是一種非常熟悉的觸感。
讓他想到了她的觸手。
……果然如他所料,她的手上也沒有骨頭。她和她的本體沒多大本質區彆,說不定還能像皮筋一樣拉長、像黏土一樣做各種形狀姿勢。
他放開手,風笛捧著被他捏過的那隻手問:“怎麼了嗎?”
艾爾海森問她:“怎麼沒有骨頭?”
風笛誠實地說:“有骨頭好麻煩。”
而且她也不需要骨頭。她能行走,能靈活地抓取東西,如果有了骨頭,對她來說反而還是一種妨礙。
艾爾海森把探究的視線放在她腦袋上,不太尊敬人地想:她的腦袋是不是也沒有骨頭?
手指蠢蠢欲動地想要摸一摸捏一捏,但他很好地控製了,維持著一貫的平靜,道:“彆被其他人發現。”
風笛連連點頭:“不會給他們碰我的。”
艾爾海森:“知道該注意就好。教令院裡研究學術走火入魔的家夥不少,要是讓他們知道有外來物種模仿人類的外表,大概會狂熱地想要研究你。”
“你也是嗎?”風笛問道,“你看起來對我也很感興趣。”
艾爾海森抱起手臂看著她,眼神幽邃:“你認為呢?”
風笛沉默了一下,艾爾海森就放下手道:“所以彆把你的異常暴露給太多人看。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風笛道:“我記住了。不過,你想要怎麼研究我?”
她的手腕處鑽出來幾條觸手,溫順地搭在艾爾海森手臂上。艾爾海森低頭看過去,就聽見她問:“這幾條觸手給你用夠嗎?如果不夠,我可以製造一個小一點的分身給你,百分百還原,但力量削弱的那種。”
艾爾海森垂眼凝視著她的觸手,深藍的觸手纏繞在他的手臂上,明明有著輕易撼動世界樹的力量,此刻卻無害得如同柔軟的絲帶,分明地昭示著主人的態度。
他抬眸看向風笛,風笛也看著他,眼神寧靜安然,顯然並不在意她說出的話。
“這算是交換?”他問道。
風笛道:“是的,謝謝你願意教我。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我能力範圍內能做到的要求。”
艾爾海森問:“你能做到什麼?”
風笛雲淡風輕地說:“依照你們人類的渴望……我能逆轉時間、起死回生、加速文明發展、躍遷平行世界。這麼多年以來,比你們更強大的文明曾向我許願一切,我從未失敗。”
“包括成為第二個你?”
風笛笑了:“包括成為第二個我。”